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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裡肯就範,回身便是一掌,江原迅速躲開。我懶得再出手,不想剛剛邁出門檻,又被他拉住衣服,江原盯住我的眸子,語氣放緩許多:“你聽我說,先讓陸穎去襄陽出使,等到戰船沿江而下,兵臨江陵之時,你再去見於景庭。”

  我垂了垂眼瞼,復又抬起:“好,我答應。”

  “嗯。”江原低下頭,輕吻我,“那留下來?”

  我抬頭迎合他,眼神還是極其嚴肅:“可是你不能太用力!”

  江原低低地笑,將我摟住:“好。”

  我在他懷裡亂抓一陣,又吻他的脖頸:“我可以易容跟陸穎去襄陽。”

  “嗯……”江原緊按住我的腰,手撫在我臀上,正在微微陶醉,接著反應過來,“什麼!”

  我咧嘴一笑,揚起從他腰間摸來的帥印:“太子殿下,軍令如山,敢不從命?”

  江原黑著臉將我攔腰抱起,狠狠丟到床上:“凌悅,你活得不耐煩了。”

  我順手也將他扯倒,翻身將他壓住,藏起帥印,笑道:“太子殿下差矣,我一向很有求生欲望。”

  江原無可奈何,又按住我怒道:“先說好,你不得暴露身份!”

  我對他此類警告早已習慣,都懶得多作承諾,只將手臂環在他頸間,慢慢閉目抬頭,碰到他嘴唇的時候,江原已將我摟緊。

  過了幾日,江德密信送達樊城,同意派使者前去與趙謄協商,明面上做出和談姿態,私下裡表明南越只要交出襄陽,便可以止息兩國大戰。聽說密使是田文良,江原十分不滿,私下跟我抱怨,這老頭絕對只會在其中和稀泥,取得不了實質進展。我笑:“和稀泥總比亮刀子好,我倒對田文良的才能信心十足。別的不提,田大人向來深諳揣摩人心之道,也許不論趙謄、霍信還是楚尚庸,都會喜歡上他的。”

  江原看我一眼:“我是為你,只怕此次是借出使為田文良墊腳而已,不久派他來監軍才是真正結果。現在你我還在一起,不足為慮。假若渡江之後,陣線拉長,很難說他會不會壞事。”

  我默然片刻,最後倔強道:“他來又如何?我問心無愧。如果隨著大軍深入,皇上真有不放心我那一日,或許憑田文良一人言論可以推波助瀾,卻不是根本所在。”說著有些逼視地望向江原,“我只問,你呢?到時我若橫越江南,大軍在手,甚至因過去身份得到不少擁戴,於是人皆言我有自立之心。你是助我,還是防我?”

  江原沉下臉色:“凌悅,你還是不信我,居然用這種話來試探!”

  我輕鬆道:“我如何不信?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再說無數南越人都罵我叛國,哪裡有擁戴之說?”

  江原見我要出門,捉住我的手腕拉回來,深看我許久才道:“我要護你都怕來不及,你卻總是不管不顧。”

  我聞言迅速轉過身,笑道:“太子殿下好不囉嗦,耳朵都要聽出繭了。”

  稍作準備之後,陸穎在一日午後受命前往襄陽,我把面孔塗黑,又模仿憑潮的手法將五官扭曲,混在隨從護衛里。護衛從燕騎營和箕豹營中各選了二十人,分別負責在陸上和水上護持。一番交涉之後,對方只肯放使者和副使進城,我便將餘人留在城外,獨自跟隨陸穎前往。

  在一名越軍士兵的引領下,我走進曾無比熟悉的院子,發現整個帥府已經修葺一新,走進議事廳,房中擺設也都被調換過,不復昔日風貌。我過去的位置上如今坐著羅厲,他下首坐著從樊城突圍而出的馮栩,大概有箭傷在身的緣故,兩人面色都不甚好。

  羅厲平日養尊處優慣了,第一次遇到魏軍以雙倍兵力壓境,看上去不禁比馮栩更加疲憊,還有些不耐的情緒流露在外。我又掃了一眼廳上眾人,襄陽郡守尚遠捷也在座,其餘幾名武將則比較面生,想必都是羅厲的親信部下。

  陸穎把江原的信件遞交羅厲,將來意說明一遍。羅厲便冷笑:“我越國事務何時輪到你魏國插手,太子繼位天經地義,你們非要誣衊一番,將自己出兵說得冠冕堂皇。天下人皆有眼,豈由你們掩耳盜鈴?”

  陸穎語氣謙和:“將軍何必咄咄逼人,此等大事都由朝廷定奪,下官人微言輕,實在也無權過問。我來只是奉我國太子殿下之命,與將軍商議眼前戰事,與它事無涉。”

  羅厲哼道:“先奪我樊城,又來要我襄陽,真是豈有此理!你若想說動我自動棄城,趁早死心!”

  陸穎不慌不忙道:“羅將軍何出此言?兩國交兵已有數月,附近百姓深受其害,是我們殿下於心不忍,於是想單方面與您商討休戰之事。太子殿下同時也已上奏朝廷,期望我主能與貴國新主平心對坐,停止兵戈相向。”

  除馮栩仍舊目光犀利地望著陸穎,羅厲與其他將領都微顯意外。羅厲疑心地重新打量陸穎:“使者是說,貴國太子有意休戰,並且正努力說服你們國君?”

  陸穎微笑:“羅將軍思路明晰,正是此意。畢竟我家殿下見識到越軍水軍實力與襄陽城之堅固,也不想持續在此地耗費精力。”

  羅厲似乎心動:“可否請使者詳談?”

  陸穎急忙拱手施禮:“下官想與將軍單獨一敘,煩請摒退左右”

  羅厲想了想,揮手讓眾人退下,又對尚遠捷道:“尚大人,請你招待副使去別院用茶。”

  尚遠捷對他微微施禮,然後引我出門,馮栩與其他將領從我身邊走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狀。尚遠捷要我去郡衙中坐,我停住腳步,靜靜道:“尚大人,趁正使大人無事差遣,下官想在這襄陽城中遊覽片刻,不知道可以麼?”

  尚遠捷聽到我開口,目中略有疑惑,但是很快道:“請。”

  他避開幾處軍隊重地,只帶我在百姓聚居的街道上行走,也不多作介紹。我也只是默默地看,夕陽斜照,很快就這樣走到道路盡頭。尚遠捷急忙快走了幾步,對著另一條路示意:“使者請走這邊。”

  前面一道高牆,幾乎像襄陽城中又起了一座小城,那是襄陽數年積累的軍資所在。我笑著會意,折轉了往回走,忽問:“城中百姓過得好麼?”

  尚遠捷怔了怔才答:“使者多此一問了,我襄陽經營多年,城中所存糧糙布匹充足,即使與外界切斷聯繫也可保十年無憂,百姓自然也豐衣足食。”

  我低頭一笑:“真是天壤之別。魏軍現有糧糙,只能支撐月余,要攻襄陽談何容易?”

  尚遠捷似乎摸不清我的意圖,仍是有些驚訝:“這麼說,魏軍是因為糧糙缺乏,不得已提出休戰?”

  “也許罷。”我不置可否,又看看路上出現的行人,“可是下官覺得,此地百姓並無豐足之感。他們看尚大人的眼神漠然,似乎還有不平之色。”

  尚遠捷聽了面色一沉:“使者不覺太武斷了麼?魏軍在城外虎視眈眈,城中百姓出入大受影響,難道還指望他們喜笑顏開?”

  我微笑:“尚大人過於激動了,下官只是聽說,荊州全郡已有兩年收成欠佳,而照大人說法,襄陽物資仍可支十年,顯然並未受到影響。於是便胡亂猜測,如果襄陽江陵等地只管屯糧,而沒有拿出部分照應百姓,或許會惹出不少微詞。言語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說著嘆道,“但願此次能夠達成休戰協議,讓周圍百姓生活得以恢復。”

  尚遠捷微窘,沒有接話,卻有另一人從街口處走出來,平靜道:“尚大人何必難以啟齒,城中存糧確實優先供軍隊使用,未接濟荊襄百姓。在下並不覺得羅將軍此舉有太大失誤。”

  尚遠捷見到來人,冷冷道:“馮栩,過去凌王殿下在時,從未發生軍隊強征民糧的事。我身為郡守無法照顧好百姓,確是我的失職,你身為軍人,自然也可只從軍隊一方考慮。”

  馮栩無意間看我一眼,淡淡道:“如凌王殿下者能有幾人?尚大人不滿羅將軍做法,難道也想如石岱一般投敵不成?強敵當前,還請尚大人不要因過去之事相責。你我只要各自盡忠職守,便是最大的功績了。”見尚遠捷漲紅了臉悶聲不語,馮栩又道,“羅將軍要找副使談話,尚大人不如也去?”

  尚遠捷更無話說,只向我略微拱手,便自行離開。馮栩身形不動,直到尚遠捷不見,才引我走到另一條小巷。此時日光沒落,周圍漸漸被灰暗籠罩,馮栩忽然拔劍出鞘,閃電般向我刺來。我斜身躲開,手指在他劍脊一彈,盪開劍勢。

  馮栩無聲地收劍,低聲道:“殿下,果然是你。”

  我摸摸臉:“你何時發現的?”

  馮栩眼神平靜:“殿下一進議事廳,我便有這種感覺,相貌可以掩飾,可是身形姿態卻不易改變。殿下的視線偶爾在廳中掃視,並非出於探詢,分明是在尋找昔日痕跡。”

  我笑起來:“馮栩,我過去竟沒發現你眼光如此敏銳。你不將懷疑告知羅厲,自己先來試探,是終於發現即使殺了我,也改變不了襄陽城受困的命運麼?”

  馮栩無意識地捂了一下腹部,面色更加蒼白:“所以殿下屢次饒我性命。難道在殿下眼中,襄陽已是死城?”

  我負手回望遠處城牆上的士兵:“馮栩,以你的才智竟看不出來麼?豈止襄陽,整個南越也只是束手待斃罷了。單憑一兵一將的得失,更是決定不了襄陽城的命運。即使有十年儲備可與魏軍抵抗,要如何面對第十一年的進攻?”

  馮栩沉靜的眸子微微波動:“殿下冒險來城中,是為了一探虛實?”

  “襄陽的虛實,還有誰比我更清楚?”我目光微閃,“除非羅厲改變我過去的布局,想出更糟糕的布防與戰術來削弱襄陽。”

  馮栩默然。

  我淡淡一笑:“也許我只是想回來看看,又碰巧猜到你不會對我再下殺手。”

  馮栩還是沉默,過了許久道:“羅將軍並沒下令傳喚,殿下還想去哪裡看,末將可以相陪。”

  我道:“不去了,免得使你落人口舌。”

  馮栩似是提醒般道:“敵我之間,殿下不必容情。”

  我看著他:“私情公事我還是分得清楚。”

  馮栩低頭:“聽說魏國特為石岱立了碑。”

  “他為國捐軀,理應作為功臣對待。”

  他緩緩點頭:“也好,他不能為南越從始而終,至少能在魏國有個好名聲。我一生對不起他的情誼,可是在國家大義上並不愧對他。就如我敬重殿下,卻不能不與你為敵,日後還有誰作出投敵之舉,我的立場還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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