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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魏軍加緊圍攻襄陽樊城。先用戰船與襄陽水軍對抗,做出猛攻襄陽的態勢,使羅厲不得不先保襄陽,再出兵與城外越軍搶奪漢水北岸碼頭,截斷了襄陽迅速援救樊城的道路。箕豹軍的訓練成果終於在此時發揮出來,他們在水中與越軍船隻周旋,絲毫不顯遜色,成功阻住了企圖渡水營救的越軍。

  我在其中一艘戰船上指揮箕豹軍的行動,城牆上的弓箭竟也不時落入水中。攻城已經持續七日,城外越軍幾乎被騎兵衝殺殆盡,只剩樊城城內的越軍還在頑強堅守,並無退縮之意。

  樊城和襄陽的城牆經過多年加高加厚,都當得銅牆鐵壁之稱,堅固程度幾乎能與成都建康等城媲美。裴潛見麾下騎兵漸漸開始無事可做,居然提議挖地三尺,要通過打通地道攻入城內。我拍他腦袋:“你以為這是弋陽?襄樊兩城之內,城牆腳下都有丈余深的壕溝,轉為防備你這類挖牆腳的傢伙。別說牆基太寬輕易挖不透,就算挖透了,一露頭小命先丟在洞口,哪裡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城?”裴潛聽了垂頭喪氣,幫著徐衛倒弄攻城器械去了。

  江原偶爾在陣前出現,觀察一下戰場形勢,時常冷靜地對我說:“你不能太急,眼前形勢算最好的。樊城城小,並無多少儲備,而且距離其餘各城都遠,只要拖住襄陽,可望一月內攻下。”

  我搪塞地笑:“你哪裡瞧出我急?”

  江原冷冷道:“我瞧哪裡都瞧得出來。”

  我當然不肯承認,可是城樓上掛著的屍首卻日日令人煎熬,難道我要眼看著石岱在那裡變為白骨?

  馮栩經常出沒城頭,指揮兵將們將攻城的魏軍打落,起初只有一隻手臂能動,後來似乎已經慢慢恢復。不論城外與襄陽城中流言怎樣肆虐,他及麾下帶領的守軍似乎並未受到影響。今日他在城牆北面出現,第一次距離我這麼近,我在船上甚至能清晰看見他冷靜削瘦的面孔。此處因面水而守軍略少,一部分魏軍開始選擇此處架設雲梯,甚至有人躲過襲擊爬上了城頭。馮栩大概見事態緊急,親自帶人增援,掄起手中沉重的武器便殺向魏軍。

  不知道斬殺石岱之時,他心裡是什麼感覺?

  我命舵手劃近一些,在靠近城牆處停住,拿過一隻上好穿甲箭的勁弩,在船板掩護下悄悄對準了城樓之上。他換了另一柄板斧,仍舊將魏軍的血肉之軀當作瓜菜一般,很快搶攻上城牆的魏軍都招架不住。我在隨波搖晃的船中瞄準他敏捷的身影,扣動機關。

  馮栩似乎有所感應,迅速回身。可惜弩箭速度太快,力道太強,他已來不及躲避擋格。羽箭直飛向他胸腹,鋒利的箭簇扎入鐵甲,馮栩猛然抓住箭身,冷靜的臉上終於有一絲波動,接著仰面倒地。

  城牆上頓時一片騷動,若不是馮栩身邊還有副將繼續指揮,兼之魏軍從此處攻上城樓的人數太少,恐怕樊城形勢逆轉便在頃刻。我立刻命身邊幾名箕豹軍上岸傳遞消息,同時知會江原乘此良機全力猛攻。而我仍舊率箕豹軍在江水中游弋,以阻止襄陽水軍企圖登岸的行動。羅厲似乎顧及襄陽本身城防,並未下決心死保樊城,因此越軍登岸勢頭並不猛烈,雙方在對峙中不過時有摩擦,死傷情況比岸上輕微得多。

  是夜,魏軍攻勢稍緩,越軍也精疲力竭,都漸漸住了喊殺,各自起火造飯,準備恢復精力後明日再戰。我仍命箕豹軍在漢水中輪流值守,自己上了岸,直奔中軍營地。中軍帥帳已遷至陣前,與樊城咫尺之遙,雖然危險,卻更能及時掌握戰況。

  江原已經脫了戰甲準備休息,見我回來,笑道:“越王殿下果然神勇無匹,坐在船上也能射中城頭主將。馮栩砍你一斧,你還射他兩箭,不知他還禁不禁得三箭、四箭?”

  我邊脫戰甲邊端起桌上茶碗,仰頭灌了幾口水,抹嘴道:“兵不夠替換了了麼?怎麼已經停了攻城?”

  江原幫我將茶倒滿,才道:“不是不夠用,你在江中不知,是樊城守軍士氣突然高漲百倍,人人一副拼死護城的姿態。我見不能硬抗,於是下令暫緩攻勢。”

  我沉思:“看來馮栩不但未死,傷勢也並不重,至少還有能力穩定軍心。”

  江原笑道:“也未必如此,先等一陣,聽聽斥候怎麼說罷。”說著便將我拉進懷裡,扯過一條濕巾要給我擦臉。

  我道:“來時在河中洗過了。”

  他便扔了濕巾,摟住我道:“那睡一覺。”

  我皺眉:“我此時不困。”說著便抬手拿桌上的地形圖。

  江原面色一沉,語氣立刻強硬:“這句話我聽倒不下十遍了!”說著將我強自拖到榻上,按進被中,“今夜無事,你先睡一睡,我在此守候消息。”說完將手伸進我衣底狠狠摸了一把。

  我倒吸了一口氣,不由弓起身子,怒道:“江原!”

  他看見我表情,嘴角泛出一絲壞笑,本性畢露:“越王殿下,你難道不知我忍得很辛苦?你坐在我面前不睡,是想惹我冒火麼?”

  我怒氣沖沖地翻個身朝里,裹緊棉被合眼。連日作戰時還不覺如何,誰知躺下沒多久倒真覺得困頓不支,很快便陷入熟睡。

  這一覺卻頗不安穩,做了無數夢,一時似乎自己仍在襄陽城中做主帥,對著石岱等熟悉的將領發號施令,與他們一同揮劍衝殺。一時又似乎江原也在,正與我湊在桌邊商議如何攻破樊城。商議半晌,他忽然將我抱住,扯掉了衣服,我惱怒地一口咬住他肩膀,怎麼也記不起方才討論的內容。江原卻在一邊笑,手放在我腰背上撫摸,我不覺躁動,靠上他胸口,忽聽有人大叫了一聲“殿下!”,卻是石岱沒頭沒腦地闖進來。

  我一驚一喜,頓時醒轉,天色已經大亮,才意識到方才只是夢境。突覺果然有人在撫我後背,我立刻起身按住,低頭發現上身早被脫光,豎眉道:“你做什麼?”

  江原拿著一塊乾燥布巾,審視我臉色道:“我早上摸到你出了許多汗,脈搏也有些混亂。”

  我想起自己夢中反應,臉上微熱,換上他拿來的裡衣:“沒事,我夢見石岱了。城中怎樣?”

  江原起身看著我穿衣:“正要告訴你,昨夜樊城城頭上燈火俱滅,連日常的角號聲都不見,仿似出了重大變故。難道馮栩已經殞命?”

  “不可能。”我斷然否定,“雖然箭簇射入他胸腹之間,但是畢竟相隔太遠,力道有所衰減,又有鎧甲護身,最多只能傷他,不能如此快便致命。”

  江原瞭然:“那就是另有所圖了,多加注意就是。還有一件事,石岱等人的屍首已經被放下,可能會被暫時安葬在城內。”

  我慟然一笑:“安葬?就是挖個坑埋了罷!”

  江原沒有否認,低聲道:“等到城破之後,由我主持,為他們建個英雄冢罷,與這次攻城犧牲的魏軍將士一起。他們生前不能盡其所能,至少留給後世一個英烈聲名。”

  我披上鎧甲,並無多大熱情,走到門口才說了一句:“你決定罷。”

  此後接連多日,攻守雙方的相持仍在繼續,期間有無數次進攻,又有無數次防守。不斷有士兵在陣前死去,被清理出戰場,掩埋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採納江原的意見,同意停止猛烈攻城,與越軍開始了消耗戰。只要無法取得城外支援,單憑城內存糧,樊城撐不過旬日。而魏軍陳兵水畔,槍矟林立,鐵甲覆滿河岸,更讓襄陽援軍力不從心。魏軍嚴密包圍之下,樊城徹底與外部隔絕,守城士兵不斷減少,馮栩也沒有再在城頭出現,越來越多人相信他已重傷不治,只待城中糧盡,便可一舉攻破。

  江原與我站在樊城附近的半山處,望著城頭上烈焰般的旗幟道:“羅厲雖然戰略保守,倒還不算糊塗,他最聰明之處是既知求不來建康援軍,便沒向朝廷報送軍報。你想,假若趙謄知道石岱投敵,焉能還肯用你舊部鎮守此地?連馮栩如此發狠斬斷恩義,也免不了被處處掣肘。”

  我面無表情,只是盯著襄陽城處:“你在南越朝中不是買通了不少可用之人?既然羅厲不夠愚鈍,你何不幫他一下?”

  江原捏一下我的臉,笑道:“好主意,有魄力!還是讓楚尚庸去吹吹風合適,羅厲本人是趙謄心腹,換了別人怕反而招惹起事端。”

  我低頭把腳下幾粒石子踢到山下:“近來軍心有所鬆懈,須要重新鼓動一番。城內越軍日漸艱難,眼看援軍受阻,必然不甘困死城中,定會想辦法自尋生路。你看我們是放他們出城,還是依舊嚴密封堵?”

  江原思索道:“既然沒有別處的援軍,襄陽樊城便是一體,放出來任其撕咬一陣,城中防守便弱一分。樊城不宜再拖,畢竟襄陽才是重點,即使放他們成功渡江退守襄陽,也強於在此處對耗。”

  我淡淡一笑:“太子高見,若換作我是馮栩,比之城中待死,不如抱著必死之心放手一搏。樊城尚有襄陽可以倚仗,城中守軍確實沒有等死的必要。只是困獸之鬥,還能撐得幾時?十日之內,樊城可見分曉了。”

  江原回頭叫過燕九燕飛:“傳令薛延年、韋之行、徐衛、裴潛、燕七,即日起整肅軍隊,隨時準備與越軍交戰。各護衛將軍、千夫長、百夫長等不得使一人擅離職守,有鬆散倦怠貽誤戰機者,立斬無赦!”

  我等他傳令完畢,低聲續道:“針對江陵、江夏等地的軍隊已經全部到位並原地待命,一旦發現這幾處有支援襄陽的意圖,立刻展開攔截。雖然大型船隻暫時無法投放到長江,所幸襄陽在上水,越軍要逆流支援也不容易。只要再設法進一步拖住建康兵力,令襄陽真正變作孤城,我們才能有勝算。”

  江原會意,摟住我的肩膀道:“你別擔心,父皇雖然有些心急,但還理解我們的意圖。對於襄陽之難攻,出征前早便有所準備,朝中某些不知兵的文臣影響不了。”

  我沉默地點點頭,又朝襄陽望了一會,伸出手:“下雨了。天氣轉暖,江水也快要上漲了。”

  江原用斗篷遮住我,拉我向山下走,笑道:“跟我回去巡視一遍營地。你說若是陰雨不斷,城內的馮栩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

  “若是我,一定要雨夜突圍,或者選擇偷襲敵營。最好還要與襄陽城中取得聯繫,以便於彼此呼應。”

  江原狡黠道:“那好,告訴箕豹營,近期若有人偷偷出城渡水,千萬不要察覺。”

  我不覺一笑,下山牽住燕騮:“但願你的算盤打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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