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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士兵聞言急忙跑來:“屬下在,殿下有何指令?”

  我道:“密信。”一人立刻從貼身處找出密封好的紙筆墨,我揮筆分別在幾張紙上寫了字,拿出火漆封印好,分交給其中三人,貼耳囑咐道,“迅速趕去揚州交給皇上或太子。”斥候們聽命離開,我起身為燕騮擦洗乾淨皮毛,然後踏過溪水上岸。

  天快黑的時候,陸續有幾隊魏軍循著旗幟聚攏來,裴潛和燕七的軍隊還沒到,霍信那邊也尚無消息傳來。激戰了一晝夜的士兵們從山上拾來潮濕的柴火,隨著嗆人的濃煙升起,開始在好不容易點著的篝火旁進食。

  我正吃著東西,那名叫齊貴的箕豹軍來到我身邊悄悄匯報:梁王與手下軍隊在一起,似乎在密謀什麼。我望一眼遠遠在一邊的梁王等人,他麾下的軍隊陸續回來,現在已經超過我,假如他果真擅自作什麼打算,還真的難以應付。

  我站起來向梁王走去,齊貴立刻緊跟,我止住他,一人走過去。梁王身邊的幾名將領立刻停止說話,齊齊起身向我行軍禮,獨有梁王端坐不動。我緊盯住他:“不知道舅父在商量什麼,可否也讓甥兒這個副帥聽一聽?”

  梁王顯然怒氣未消,睨視我道:“告知你也無妨,本王在與諸位將軍商議退兵的事。”

  我面色一冷:“舅父率領的是援軍,不是一般軍隊!弋陽未下,勝負未定,何以談撤軍?你當初對皇上夸下的海口呢?”

  梁王冷冷道:“有越王副帥在此,難道還需要本王麼?”

  我冷笑:“我只帥三萬騎兵來助舅父突圍,舅父獨領十幾萬大軍,卻如何說得出讓我留下獨擋敵軍,自己先行退兵的話來?您是不是極希望當年揚州之戰的慘狀在此重演,盼望甥兒像我父一般戰死沙場?”

  梁王猛然起身,怒道:“越王,你不要含血噴人!本王行得正坐得直,當年周韜死於非命,是他自己引來jian細,自食惡果,怪不得旁人相疑!你敢說,若不是君命在身,你不想公報私仇?”

  我反而在篝火邊坐下,平靜地對梁王屬下將領道:“我有事與舅父商談,煩請諸位暫避。”那些將領會意,都遠遠退開。我撿起腳邊樹枝撥弄篝火,出神片刻,抬眼道:“舅父何必激動?甥兒也有許多話憋在心裡,不如今日說開,也免得相處尷尬。”

  梁王警惕地坐在我對面,冷聲問:“你有什麼話?”

  我低頭看著火苗竄動,緩緩道:“不瞞舅父,我是恨你。尤其在得知真相之後,我恨你當初拖延援軍,害我父萬箭穿身而死,害我母至今瘋癲痴迷!”我說著怨恨地盯住梁王的眼睛,“你口口聲聲愛護弱妹,實際上將她推入無底深淵,滿嘴愛國護國,其實只是為一己私心!只要想起今生不能見父親一面,不得與母親相認,我恨不得將你推入亂軍之中,叫萬馬踐踏而死!”

  梁王看到我的眼神,瞬間一怔,繼而怒道:“那你何不在今日下手?”

  我神色不動:“舅父此時這樣說真叫人驚訝,莫非你也覺得,硬將我父親說成南越jian細有些不通了?舅父對當年奪位失敗一直耿耿於懷,由此遷怒到我父身上,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面孔,無視他為魏國所做一切,只咬定他心懷不軌。甥兒想不通,為何心懷不軌的人為國捐軀,一心為國的人卻苟全性命,還與朝廷分庭抗禮?”

  梁王面孔紫漲,聽得惱羞成怒,嘴邊的鬍鬚幾乎要一根根直立起來。他再次暴起,伸臂指向我:“小畜生,你……你敢這樣對本王說話!”

  我抬頭,靜靜道:“舅父,我母親是你親妹,父親是南越皇族嫡系,哪裡能算畜生?”

  梁王陰聲道:“原來,你之所以救出本王,就是為了將本王羞辱個夠!”

  我望著他:“究竟是我羞辱了舅父,還是戳中了你的心事?舅父如此看不慣我,到底是懷疑我的立場,還是因為心虛?”

  梁王將頭一梗:“隨你怎麼說,本王問心無愧!”他忽然眯起眼睛,“倒是你——”

  “你又想說我與南越人暗中勾結麼?舅父不如換個花樣,說我企圖擁兵自立!”我搶先說完,忽然冷笑,“不過說到擁兵自立,還有誰比舅父更有條件?這麼多天不與揚州通消息,是不是可以說你打算投奔南越了?”

  “一派胡言!”梁王怒不可遏,“本王若有此心,何必遠離封地,來此犯險?”

  我哼笑一聲:“我不過隨口假設一句,舅父就如此激動。那你不斷詆毀我父親,毫不避諱地質疑於我,甥兒能忍到現在,算不算非常善良?”

  梁王語塞半晌,狠狠問:“你想怎樣?”

  我偏過頭,淡淡道:“我能怎樣?當年被擄去南越,難道是我所願?父母的選擇,難道與我有關?我只知道別人父慈母愛,天倫之樂近在咫尺,我卻只能靠想像才能體味。舅父跟我計較的事,沒有一件是甥兒可以改變的,可是你當年的行為,卻將我全家徹底拆散。”

  火光中突然發出一陣爆裂聲,幾根帶著火星的樹枝被拋出火堆。我將那些樹枝狠狠戳進火中:“舅父理直氣壯地對我冷言冷語時,可知我心中對舅父的感受?本想為了國事不予計較,然而你變本加厲,因為放不下私怨而置十幾萬大軍於險地!攻城軍隊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就想撤軍自保!舅父問我要如何?到現在我只能請舅父顧全大局,少存私心而已!”

  梁王默然,還是勉強哼道:“父輩的事,你小輩不了解也算情有可原。念在你救我突圍,本王以後可以不再與你計較。”

  我覺得可笑起來:“難道我說這麼多,便為了舅父一句施捨的‘不計較’麼?我只是想告訴舅父,你的心思怎樣,甥兒一清二楚,我的心思,舅父也當明白才對!從今以後,舅父須公私分明,別再拿當年的舊事無理取鬧,如再誤了軍機,甥兒只有軍法論處。”

  梁王面紅耳赤地瞪住我,呼出的氣息將幾根鬍鬚吹得亂飛,卻只能道:“本王一心為國!不容你隨口誣陷!越軍狡猾,難道是本王有意中了圈套?”

  我眸中忽轉凌厲:“舅父若不存爭功的私心,便不會輕易被越軍迷惑;不將舊怨帶入國事,更不會事先與皇上定下不求援的約定;大軍被圍,你不顧攻城軍隊安危搶奪糧糙,致使自己最終孤立無援。一路下來,白白損失了數萬軍士的性命,而攻城軍隊沒有得到半點增援,這還不算延誤軍機?”

  梁王無話可以辯白,“嘿”一聲轉頭。我站起來,隨手扔掉手裡的樹枝,抬聲對遠遠躲開的諸將道:“突圍的千夫長以上將領,不論是誰都過來!”

  不多時,將領們都陸續來到近前,見到我神態嚴肅,梁王則一臉慍色,都知道事情不妙,尤其梁王麾下舊將,更是暗暗交換眼神。

  我從身邊拿出帥印,冷聲道:“諸將聽令:梁王貪功自保,冒險輕進,致使大軍被困二十幾日,宇文靈殊等軍隊糧糙匱乏,攻城數日無果,損失難以估量。本帥決定收回梁王軍權,由我親自執掌,梁王不再參與弋陽戰事,等到大軍全部突圍以後,率身邊親衛千人及士兵萬人,即日返回揚州復命!”

  諸將都聞言愕然,梁王已經大怒:“本王奉皇上之命領軍,你憑什麼奪我兵權?”

  我嚴厲道:“主帥不在,副帥有權決定軍務…既然梁王能力不足以擔當援軍,我只有自任主將!”

  梁王似乎忍耐已到極限,手指按向腰間佩刀:“本王戎馬三十餘載,你憑什麼自認強過本王!”

  我神情依舊:“梁王非在他處迎敵,豈有不聽帥令之理?”

  梁王怒道:“本王念及情面,已經再三忍讓,越王不要欺人太甚!本王就是不交兵符,你能奈何?”

  我面上一寒:“舅父!”

  梁王冷笑:“本王麾下兵馬在此,越王難道要與我兵戎相見?”

  我立時火冒三丈:“纏雜不清,倚老賣老!梁王,你還在拿將士的性命兒戲!”一把抽出流采劍,“我不信今日收不回兵符!”

  梁王見狀也拔刀出鞘:“越王,本王不會退讓兵權!”

  他說話之際,我的劍已經來到,梁王也不躲閃,揮刀便砍。刀劍相交,我二人同時手臂一震,退開數步。我冷冷掃一眼旁邊的將領們:“沒有本帥命令,誰都不得妄動!”說著復向梁王揮劍砍去。

  我用了十分勁力,與梁王以硬碰硬,你來我往過招數百次,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梁王仗著身體健壯,起初還十分威猛地與我對拼,不過百招過後已經略顯遲緩。我這樣毫不留情地壓制,顯然讓他惱怒非常,可惜我知道以他的性子,若用精巧招式取勝,則會讓他心存蔑視。

  周圍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望著,不光是將領,連士兵們也悄悄圍攏來看。眼看就要落敗,梁王更加焦急,戰到最後只知奮力劈砍,已經毫無章法可言。我故意不去尋他破綻,只是見招拆招。等到覺得梁王確實已然筋疲力盡,我大喝一聲,揮劍斬下,將梁王手中的寶刀劈為兩截。

  梁王被震得踉蹌後退,他驚怒交加,似乎還不能相信,半跪著將手中的斷拄在地上,才勉強沒有摔倒。

  我收起劍,迅速掠到他身邊,梁王知道我要拿兵符,竟將半截斷刀向我削來。我側身避開,轉劍回擋,斷刀半空飛出。

  只聽梁王怒喝:“你大膽!”

  我才注意到他手腕竟被我劍刃無意間削破,仍舊假裝不知,不動聲色地施禮:“請舅父交出兵符,然後到營帳歇息。”

  梁王“哼”一聲從懷中摸出兵符擲在地上,硬撐著起身,向半山的營帳走去。我冷冷對瞠目圍觀的幾名將領道:“你們是梁王親將,還不快去護持?”說著收起兵符,走回原來的篝火旁。

  天快亮時,裴潛終於來到。他不管不顧地先跑到溪邊灌水,喝飽了便就地仰躺在岸上:“他娘的累死老子了!”跟他一起回來的不但有手下騎兵,還有梁王曾帶領的幾萬魏軍,算是突圍成功。

  我扯他的腮幫:“小狼崽子!你也學得粗魯了。”

  裴潛白我一眼道:“不罵不解恨!那群越軍也不知道吃了什麼藥,個個如狼似虎,見到我們好像見到肉一樣。難道這都是你的功勞?我們在你手下呆這麼久,也沒變成野獸啊!”

  我想了想道:“他們知道你們是越王的軍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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