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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剛走出臥房,外殿一名侍者便端了滿滿一托盤飯菜迎上來,見了我急忙彎腰奉上:“殿下請用午膳,小人不敢進門打擾……”

  我只得接過來,他立刻帶領另幾名侍者退走。我站在大殿門口,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忽然拿不定主意是進去還是一走了之。殿內傳來江原厚顏無恥的聲音:“越王殿下好不懂體貼,為何不幫本太子脫了衣服再綁?”

  “這個衣冠禽獸!”我狠狠一跺腳,轉回房裡。

  卻見江原早已自己解開綢帶,坐在桌邊用把玩私藏物的表情看我:“越王殿下,吃得胖一點。”我放下托盤,一腳將他連人帶椅踹到角落裡。

  當晚,江德召我和江原入宮秘議攻越之事。江德見我來到,顯得十分高興,命我坐到他身邊,先是關切地問我有無受傷,接著詳細詢問了此蜀川的情況,最後長嘆道:“看來蜀地還欠火候,要完全掌握並非易事。可惜趙煥死得太早,我們也只能倉促起兵了。”

  我聽了默然不語,江原笑道:“這次越王冒險入蜀,令蜀地舊士族輕易歸附,父皇難道沒有說法?”

  江德笑起來:“豈有不賞之禮?朕想起洛陽北郊還有一塊地,原屬於晉王,就給了你罷。”

  江原道:“父皇真摳門,一塊荒地能有多大用處?您上次罰了越王一年俸祿,他又沒別的生計來源,現在求醫吃藥都欠著人銀子,一國親王落到這種地步,父皇怎麼看得過去?”

  江德微微驚訝,轉身問我:“越王,果真如此?”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江原乘機道:“因為父皇已將懲戒昭告全朝,越王在府里和軍中開銷都不肯再向朝廷伸手,至今欠著人七八千兩銀子,承諾用將來的俸祿償還。父皇怎麼也得幫著填補一下罷?”

  江德聽說似乎覺得愧疚,不斷撫著我的頭頂,微嘆道:“這孩子有股傻氣。”又責怪江原,“朕忘了他剛剛封王,沒有什麼家底,你既知他艱難,怎麼也不肯幫他?”

  江原攤手:“兒臣也被罰了俸祿,愛莫能助。”

  江德一聽,立刻斥江原道:“你這麼多年享用封地供奉,到朕面前來哭什麼窮?朕不信你拿不出區區幾萬兩銀錢。”江原連連辯解,稱都用來徵集兵糧了,江德自然不肯信江原的話,最後道,“此事以後再說。大戰在即,國庫不得動用,朕私庫里還有白銀千兩,給越王急用罷。”說著叫過張余兒,讓他取了令牌去拿。

  我看著他父子扯皮,在旁裝聾作啞,此時才不慌不忙地拜謝,抬眼見江原愁眉苦臉,心裡暗道活該。

  江德很快將談話引入正題,眼中更加神采奕奕:“朕這次決心親征南越,並非衝動所致,而是經過了數年謀劃。雖然眼前趙煥新崩,南下正是良機,然而南越長居江南,數年積累財富,實力非北趙可比,我魏國縱以舉國之力,尚未必能輕易成功,怎敢掉以輕心?何況梁王、宇文念等人割據日久,素性悍野,你們小輩與之共事起來諸多麻煩,朕只有親臨陣前,才能真正調動各方力量為國所用。”

  江原肅然道:“父皇所慮長遠,兒臣已將此事告之越王,他除了為父皇安危擔憂外,也覺父皇親征更利於鼓舞士氣…”

  江德聽了滿意地一笑,向我道:“朕知道越王一向大局為重,你上次提出要統領攻越事宜,朕並非不心動,只是想到國內局勢與你自身安危,暫且不讓你出頭。”他說著又一笑,顯然對自己的決定頗為自信,“不過如今機會來臨,我國舉義幟起兵伐罪,不可無越王參與,朕已決定任命你和太子為左右副帥,不日便向朝野公布。”

  他親自拿過一幅橫軸,在案上攤開,只見上面山河密布,又標出諸多城池要塞,以及越魏雙方屯軍之地。江德在圖上指點道:“朕與諸將經過初步磋商,決定兵分六路,同時攻越。其中兩路自關中入蜀,奪取蜀川;兩路攻荊襄,挾控上游;兩路南下江淮,威逼建康。越王以為如何?”

  我點點頭:“要攻南越必須全線出擊,只是未知幾路虛實與用兵重點?”

  江原在旁道:“南越在江北還有不少城地,需要先行攻下,因此這六路軍隊,處處是實。恰好正值深冬,土地堅凍,利於戰馬馳騁,至春末水流肆虐之前,必須將越軍逼至江水以南。”

  我想了一會,低聲道:“南越主要據點都在江南,要憑鐵騎盡得江北之地倒是不難。可是下游地區乃南越國門,霍信趙葑等人在江北布置重兵,難道也要一併攻打?我以為對下游用兵應以虛為主。只要時時做出鼓譟進攻姿態,偶爾趁其不備、化虛為實,取得些許戰果,令新即位的趙謄感到嚴重威脅,以致不肯分兵上游,則我們攻取其他要地會更為穩妥。”

  江德笑道:“越王此言有理,趙謄汲汲營營,只知緊盯帝位,還是不要將他逼得太急。朕看江淮之地適宜做最後戰場,等到諸軍會合時再攻不遲。”

  江原在桌下戳我,也微笑道:“周大將軍也曾有此顧慮,其實兒臣的意思也是先放一放霍信和趙葑。不過江淮之地兩軍膠著向來嚴重,雙方領地時有錯雜,摩擦不可避免,還是適當安排幾次交戰,別讓越軍看出破綻。只要不觸及歷陽,霍信應該不會多管閒事,至於趙葑,就讓他在廣陵呆著罷。”

  江德接著道:“荊襄是我軍進攻重中之重,可是關中、蜀川未定,此時要取為時尚早。但又怕等到明年夏日,形勢對我軍不利,反而受越軍渡江襲擾。”

  我並不抬頭,只是專注地察看地圖上軍力分布,聽到江德如此說,立刻開口道:“陛下不必顧慮,臣的水軍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只要關中、漢中、蜀川三者為我軍所控,取襄陽只是時間問題。”

  江德拊掌道:“好!越王曾在襄陽經營數年,朕相信你有絕對把握。我軍進逼江岸之後,襄陽城就留待你去攻破!”

  我抬起眼眸,又埋下頭去,繼續聽取江德的初步安排,毫不避諱地對如何進軍提出意見。

  不覺夜已過午,江德初時的神采已被疲倦所代替,他歪在椅中,只是聽我和江原互相討論,似乎懶得再插嘴。上官皇后派人送來為江德補養身體的藥膳,江原見狀,忙拉了我告退:“父皇身體不適,兒臣等明日再來。”

  江德擺手笑道:“無妨,那只是提神的補品,朕雖比不得你們精力充沛,這點精神還是有的。朕過去帶兵在外,也時常與溫繼商討至深夜。”他雖如此說,我們卻沒多留,又討論了幾句,便提議將最後幾個待商榷的問題留到朝會,江德大概也確實困頓,總算沒有堅持。

  我們並肩走在路上,明月當空,將我和江原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上。洛陽日前剛下了雪,地上還有積雪未化,亮晃晃地將月光反照回來,令身周的景物分外清晰。我抬頭望了一會天上,長長地吸氣,再轉頭時卻見江原正目不轉睛地望我,不由笑道:“太子殿下,什麼時候把銀兩送來?”

  江原嗤地一聲收回目光:“剎風景!”

  我還在笑:“可惜皇上不肯上你的當。你老實說,憑潮那個小財迷是不是受你指使?明知我沒錢還要如此訛詐,你就如此不放心我,連討債的招數也使出來?”

  江原冷冷瞥我一眼:“你知道就好!”快步向前,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趕上去扯住他:“你怎麼一到商議攻越就開始對我使臉色?”

  江原站住:“我還想問,你怎麼一說到攻越,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勢?今日幸好只有父皇在,你明天朝會還敢當著周玄、梁王、韓王等人這麼囂張,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我對著他笑:“你試試舍不捨得?”

  江原恨然盯住我,抓住我的肩頭狠狠吻來,趁我不備,他點了我的穴道,一把扛在肩上:“我看你明日還是告假罷!”

  我鬱悶地被他帶回府里,第二日倒是沒告假,可是在江原的嚴厲威脅下,我多數時候只能沉默以對。

  經過幾日或秘密或公開的大小朝會商議籌備,江德終於宣布起兵出征。起兵當日,他身披甲冑,帶領群臣祭告天地祖先,禮畢後又在洛陽郊外誓師,當眾宣告了趙謄幾大罪狀,申明賞罰。士兵們得知君王親征,群情激昂無比,呼聲如雷鳴。

  因為是公然討伐,自然需要大張旗鼓,表現得聲勢浩蕩。此次發兵號稱一百萬五十萬,除大將軍周玄留守洛陽,以及駐守北疆的將領以外,不但梁王江征、韓王江進、宇文念父子以及朝中諸多將領盡皆跟隨,甚至連宣王江茂都隨軍而行,可說傾盡北魏國力。

  江德騎馬走在中軍最大的幾面纛旗下,身邊猛將如雲。他們個個身披鎧甲,頭戴裝飾著羽毛的兜鍪,身背長弓、腰帶斫刀、馬鞍旁別著鋒利的矛矟,騎在高大威武的戰馬上,一時兵甲耀眼奪目,氣勢如虹。

  第142章 落血成陣

  比起前面江德與身邊諸將的全副武裝,招搖過市,我和江原顯得有些偷懶。兩人並肩走在大軍稍靠後的位置,都頭戴小冠,只著了戰袍和禦寒披風,長弓箭囊掛在馬鞍旁,鎧甲和作戰用的重型長武器則縛在身後從馬上,腰間唯系長劍而已。

  我的從馬是白羽,江原另找了一匹叫踏墨的黑馬跟在烏玄身後,這次他的燕騎營自然悉數跟隨,府中的幕僚也大都隨軍。我向身後掃了一眼,發現文士中又多了不少新面孔,卻獨不見杜長齡。其實自從杜長齡為太子府詹事後,我們便極少碰面,不知道他是不是如上次一樣姍姍來遲?

  江原發現我向後張望,乘機問道:“這次出征,感覺比上次有何不同?”

  我見他眼帶笑意,明顯有所指,便答,“上次我受你管制,這次與你並轡而行,心情自然舒暢無比。”

  江原目光望向前面蜿蜒如長龍的軍隊:“我的心情也大不相同。上次出征你陰陽怪氣,對我既抗拒又不信任,身體很差,卻偏要逞強,叫我費多少心?現在見你昂揚騎在馬上,說百感交集也不為過。”他又靠近一點,悄聲道,“這才是我要的凌悅!”

  我對他轉眼一笑:“其實我能想通,還得感謝一個人。本來我對你還存有疑慮,是杜詹事一言將我點醒,最終選擇相信你。”

  江原微微意外,追問道:“什麼時候?”

  我斜視他片刻,慢慢道:“從北趙回洛陽的路上,我被你逼著下馬,與杜詹事同乘一輛馬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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