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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莘闡低斥一聲:“你不敗才怪!”又向那長者恭然相問。

  長者終於道:“不如!”莘闡一時不解,長者憤然補充,“我看南越如今大大不如!若北魏有心攻打,我蜀川不出一年也便盡屬江北了!”

  莘闡急促道:“這麼說,三叔也贊同我們……”

  長者冷眼看向江原:“只不知魏國如何能讓莘氏無後顧之憂?”

  江原微微一笑,下馬朝我勾了勾手指。我會意,從懷裡拿出寫好的條件,雙手恭敬地遞過去。江原滿意地朝我拋眼色,展開遞給莘闡,莘闡又急忙遞給長者。那長者看過一遍,驚異道:“果真魏國將來給予莘氏永久封地,並允許莘氏子弟與魏國士子一樣參加官吏選拔,不受地域限制?”

  江原眼中露出鋒芒,喝道:“來人!我要與莘氏族人歃血為盟!”莘氏族人聞言無不聳動,這還是第一次有皇族之人親身與他們訂立誓約。

  燕騎士斬了馬,將尚有餘溫的馬血分給在場眾人,江原面不改色地飲下,肅然道:“我江原今日代表魏國與莘氏立誓,若有違盟約,天下共討!”

  莘闡也道:“莘闡代表莘氏在此盟誓,從此歸順魏國,若有背叛之舉,天地不容!”

  歃血完畢,二人大笑,莘闡道:“下次切磋,莘某未必會輸於殿下!”

  江原笑道:“與尊駕一戰,唯有‘暢快’二字!”說著又相對大笑。

  我在旁邊聽到江原假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明之後,我們拔營上路,莘闡送出數里,慚愧道:“莘某將動靜鬧得太大,雖然叮囑過族人嚴守口風,仍恐怕三姓會有所察覺,假若他們問起,我會盡力相勸。”江原含笑抱拳。

  下一處要去的是樊氏所在的江州,江州處長江上游之要,實際是蜀中樞紐,位置極其重要。我當初把江州交給樊氏,其實是利用了他們對南越的怨氣和保護蜀川之心切。因為結怨,他們必與南越朝中疏遠,一旦蜀川更換守將,對蜀中影響也不會太大。因為事事以蜀川為重,也更能保證江州在蜀中發揮作用。

  江原這次堅決不上我的當,執意以過去用來招搖撞騙的身份——趙商燕弘飛之名前往江州,並且把我貶為身邊的掌薄。我對他笑道:“殿下真是體貼入微,我跟樊氏有宿怨,的確不適合出頭,這次的風頭又要讓你出盡了。”

  江原冷眼看我:“別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為你。”

  我笑:“我們先去拜訪樊氏族長樊不離,然後再去見江州郡守。”

  樊不離並不在江州城中,而是住在城外半山上,雖然離群索居,但在樊氏族中威望極高。我和江原留下人馬,帶著裴潛燕飛上了山,一片竹林掩映中,見到了樊不離略顯簡樸的住處。

  我們叩響竹門,很快便有女子嬌柔應聲。江原附在我耳邊調侃道:“這樊不離雖年近八旬,倒是不落壯年之後,還挺會享樂麼。”

  我瞥眼要他閉嘴,卻見院門已開,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我們。我轉眼一見,也意外之極,這女子竟是曾在江邊救過我的玉娘。她看上去比過去清減,但是眉目間多了清新之氣,倒比當初多了幾分端莊之感。

  江原不明就裡,照常施禮道:“我們是關中客商,受德陽郡守莘闡之薦,特來拜訪樊老先生。”他遞上名帖,“在下燕弘飛,身邊這位是在下掌簿兼總管林易,望乞代為通報。”

  玉娘輕輕接過名帖,眼睛卻還落在我的身上,微微屈膝:“二位請稍待片刻。”

  江原緊盯住玉娘離去的腳步,警惕道:“她為什麼那樣看你?”

  我摸摸臉:“你不覺得我比你英俊得多麼?”

  江原啐道:“臉皮真厚。”

  我挑眉:“跟你學的。”

  片刻之後,玉娘很快回來,對江原道:“祖父請燕先生入後院相談。”又轉向我,“請林先生客廳稍坐。”她說話時並不抬眼,視線卻像已經到了我們身上,瞧得人不自然起來。

  江原倒是神態如常,跟著小丫頭進了後院。玉娘與我相對良久,忽然輕聲道:“原來你叫林易,怎麼去了關中?”

  “我……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你。”我想了想,又道,“多虧你的救命之恩,我才——”

  玉娘抬頭微笑著看我:“小兄弟還是如此容易羞赧。”

  我的話便說不下去,好一會才問:“你怎麼回到蜀中的?……你的仇,報了麼?”

  玉娘搖搖頭,轉身走上竹林邊緣的小路,我跟她走了一段路,來到林中的一處小亭里。玉娘坐在石墩上,眉間悵然,悠悠道:“聽說,他死了。”

  第140章 備戰荊襄

  我看玉娘的表情,竟不知她是遺憾於未能親手報仇,還是越凌王的死去。淡淡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玉娘低嘆道:“大概半年前罷。聽說他娶了公主以後,被皇帝和太子排擠,在府中鬱鬱寡歡,很快就病死了。”

  我有些迷惘,究竟趙謄是怎樣的打算的?他當著軍隊之面宣布將我羞辱後逐出南越,難道對民間竟是另一種說辭?眾口紛紜之下,怕是會讓人越來越不明真相了。我看玉娘神情落寞,心裡輕嘆,關切道:“那……李央大哥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回蜀中?”

  玉娘搖頭,笑道:“隨緣罷。他若捨得放下權力富貴,自然會來找我。”

  我詫異:“我記得他說,一旦報了仇,就跟你離開……”

  玉娘抬起眼眸,好像覺得我十分天真可笑:“信口的話,怎麼做得准?如今恐怕也只有小兄弟你,能見證我們之間曾有過山盟海誓了。”我微微怔愣,一時無話可說。玉娘從荷包拿出一些五彩絲線,靈巧地纏繞在手上,邊打著結邊娓娓地道:“你相信麼?聽到越凌王已死的消息,我心中竟茫然了許久,不知道那滋味是喜是憂。五六年中,一心以報仇為念,突然得知仇人已不在,就好像一下丟失了方向,心灰意冷起來。”

  我看著她問:“因為沒有親自報仇麼?”

  玉娘又笑著搖頭,語氣竟有些惋惜:“說來也怪,聽到消息後,我空坐了一夜沒有合眼,竟想起許多關于越凌王的傳聞來。又想他攻滅蜀川時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罷了,臨死也才二十幾歲,能知道什麼呢?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結果變成眾矢之的不說,到頭來還遭父兄迫害,可見為人並不陰險。年紀輕輕這樣死於非命,實在也可憐。”

  我心頭一顫,喃喃重複:“可憐?”

  玉娘拉住我的手,一笑:“小兄弟,也許你也想不到罷?雖說流砂會也得到不少人響應,其實蜀地並沒有多少百姓真正在意。我來到蜀川之後,才知道關于越凌王的傳聞並不是捏造出來的虛言。單是江州附近,就有多少百姓對他念念不忘?祖父也常對我說,過去樊氏支持劉氏,是因為要結束蜀中各地權貴混戰的局面,其實到後來,劉氏軟弱,無力節制紛爭,早讓百姓苦不堪言。後來越凌王接管蜀川,才又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只可惜自他離開,朝廷便開始狂征暴斂,蜀川百姓又遭殃了…”

  我臉上微微一熱,不自在地慢慢把手抽回,雖然她並不知是我,這樣當面誇讚,還是令人十分尷尬。急忙岔開話道:“你一直住在這裡麼?樊不離前輩是你祖父?”

  玉娘笑笑:“後來我遇到樊氏的族人,便起了回蜀的念頭。樊氏族長樊不離論輩分在我父親之上,他念我無依無靠,將我留在身邊,我便喊他祖父,平日為他做些針線,讀抄幾頁文字,暫且就這樣過了。”她低頭繼續挽著結扣,“小兄弟是來做生意的?這樣最好,以後賺錢成家,別再做傻事了。”

  我沉默片刻:“玉娘,我不能瞞你。其實我已經為魏國效力,這次借販馬來到江州,之所以先來拜訪樊老前輩,其實是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說動樊氏脫離南越投向魏國。魏國君主開明,寬厚仁愛,將來統並天下,一定能給蜀川百姓長久安定。”

  玉娘手中動作停頓,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我:“那位姓燕的先生,名字聽上去十分耳熟,莫非就是當日肯接納你上船的船主?”

  “正是。”

  玉娘嘆道:“原來他是魏國密使,小兄弟想必就是在那時與他結識,繼而效力北魏的罷。”

  我也低嘆:“算是如此罷。”

  玉娘又問:“他看上去器宇不凡,不知真實身份是何人?”

  “他是魏國太子。”

  玉娘手指顫抖:“原來如此。”接著迅速把剩下的絲線挽好,便做成了一個五彩如意結,她對我道,“祖父對魏國評價向來不錯,也對南越局勢表示過擔憂,此事未必沒有希望。”說著站起來。

  “玉娘,”我也隨之起身,懇切道,“既然你也親眼看到南越如今亂象橫生,何不在樊老前輩面前進言幾句。我能保證,北魏日後若掌管蜀川,蜀川百姓一定會比越凌王掌管時期更好。”

  “你?”玉娘輕輕地笑,“你是誰?能做這樣的保證?”

  “我……”

  “走吧,祖父說過要留你們住宿,現在大概已經與那位燕先生談完了。”玉娘拉著我走出亭子。

  後院的客廳里,江原正面色嚴肅地與樊不離對坐…我在玉娘引領下向樊不離見禮,樊不離看我一眼:“你不認識老夫,但老夫卻認識你。”

  我鎮定道:“老前輩見多識廣,晚輩遠遠不及。”

  樊不離笑了一下,對江原道:“燕先生若身體不適,便請到客房稍作休息,我們明日再談。”

  江原拜道:“前輩,晚輩方才的話,還請慎重考慮。”

  樊不離撫須道:“燕先生臨事不亂,老夫還是有一點讚賞的,你的話我也許會略微考量。”

  江原站起身,又微微躬身行禮,這才步出客廳。

  玉娘將我引到客舍。江原一進門便飛快閂了房門,然後對準痰盂使勁摳喉嚨,直把喝進去的茶水都吐出來,他癱軟到床上罵道:“老匹夫!居然給我下毒!”

  我一驚,急忙走過去把他的脈:“下了什麼毒?”

  江原憤然道:“大概是散內力用的,老匹夫說要留我們住十天,怕留不住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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