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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打算離開,突然發現一名魏軍甲士正抽出斫刀,對準了一名越軍士兵,打算按照慣例砍下敵軍的頭顱。我立刻策馬衝到他面前,怒吼:“住手!”

  那名甲士看到我憤怒的面孔,懵懵懂懂地放下斫刀,怯聲道:“越王殿下……”

  我騎馬在甲士們中間來回穿梭,厲聲道:“誰也不許割!好好安葬!”又叫過一名千夫長,“你在這裡看著,誰敢割頭,功勞全消!安葬好了立刻回城領賞!”

  千夫長面露懼色,立刻高聲答:“是!”

  我撥轉馬頭,來到宋師承面前:“宋將軍,請隨我回營罷!”

  宋師承微微閉目:“隨殿下安排。”

  我叫過三百名甲士,命他們隨我和江原將宋師承押送回城,其餘人盡皆留在原地。

  江原與我在前方並行,擔憂地問道:“你沒事麼?”

  我沖他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做夢也沒想到這麼順利。我回城便擺好宴席,等著聽魏軍全勝的消息!”

  江原看看我沒說話。

  我和江原從北門回到合肥城中,立刻登上城牆查看。宋子睦早已經放棄攻城,只求能夠率軍突圍,他身邊的一隊護衛武藝高強,十分忠心護主,竟然漸漸將魏軍包圍圈打開一個缺口。

  這時斥候來報,越軍主力本來已在勉力支撐,剩下的帶兵主將也不多了,聽到主帥被擄的消息,立刻陷入失控。僅剩的幾隊主力不再戀戰,開始向南突圍,韓王已經在帶兵圍堵。

  我點點頭,拿出一支令箭:“傳我的令,給宋子睦放出一條生路,讓他突圍。圍攻宋子睦的軍隊逐漸收攏,重新整隊增援揚州方向守軍。”

  黃昏時分,魏軍大勝的消息傳來,此次戰役,南營士兵殲敵六萬,自損不到一萬,殺死大小將領幾十人,活捉敵軍主帥,真正的大勝。我在城樓上注視著一隊隊懷著喜悅回城的魏軍,聽著他們從胸膛里吼出嘹亮的歌聲,不知不覺中,眼角酸澀。

  江原低聲道:“你累了,快回去休息。”

  他的話被一陣歡呼聲打斷,我們回過身來,發現城樓上已被兵將們擠得水泄不通。正在驚奇之際,耳邊“哄”地一聲,我和江原被兵將們大笑著齊齊抬起,他們一邊喊著聽不清的口號,一邊將我們抬下城樓。

  到了樓下,又一撥兵將湧來,爭搶著要將我們抬到自己開宴的地點。宴席上,我不知被灌了多少杯酒,起初有江原攔著,鬧到最後,江原也不知道被拉到哪去了。我趁著他們互相笑鬧之際,偷偷離開,回到帥府。

  哪想府中也是熱鬧非凡,宴席擺了滿院。江進打頭,帶著一干將領吆五喝六,見我進來,紛紛拉我就坐。我笑道:“你們不用管我。方才已在外面喝了不少,再喝便撐不住了。”

  有將領便大聲道:“越王殿下偏心!哪有在別處喝了,卻不與我們喝的道理!殿下生擒宋師承,這一杯算屬下們敬您!無論如何也要笑納!”不由分說將滿滿一大杯酒送到我嘴邊,眾人又是起鬨又是硬勸,直將酒水灌下方才罷休。

  喝完一巡酒,將領們又撕扯一陣桌上的牛羊肉,將吃剩的骨頭棒子作錘“咚咚”敲著,大唱起歌謠。我聽了一陣,笑噴了:“你們唱的什麼歌?這分明是怨婦所唱!”

  “是嘛?”離我最近的那名將領瞪起眼睛一撓頭,“管他呢,也不知道誰傳的!大家覺得好聽上口,又郎情妾意的,就都唱起來了。”他轉念嘿嘿笑道,“軍營里半個姑娘也不見,咱們唱唱也好解渴!”

  立刻有人起鬨:“混帳!剛才你還跟街上一個娘們眉來眼去呢!”

  那將領嘴硬:“那又怎麼樣?軍法里可沒說老子打完了仗後,不許找女人犒勞自己!”

  我眯眼笑道:“老唱些粗腔濫調,那有什麼趣味?要唱就唱出男子漢的氣勢!都別吵,聽我來給你們唱!”

  將領們都驚喜道:“好好!都聽越王殿下唱!我們洗耳恭聽!”

  另一個將領聞言立刻把頭慢慢伸到酒罈里,被眾人拉住,他還掙扎著叫:“你們不是說‘洗耳’恭聽麼!我要洗乾淨耳朵再聽!”又惹起一陣鬨笑。

  我站起來,用筷子猛敲碗底,大聲唱:“煌煌烈幟……”

  只唱了一句,我忽然愣住。眼前的景象變了,再不是我記憶中熟悉的面孔,是一個個陌生的將領,笑鬧著催促我唱下去。

  我手中的瓷碗落地,猛低頭捂住嘴,一滴血從指fèng里滑落,桌上酒漬流淌,像綻開了一樹梅花。

  第138章 南越使者

  我立刻握拳,擦了擦嘴角抬起頭來,正要說推託幾句敷衍過去,卻見江原匆匆向這邊走來。他面帶慍色,上前搶過江進手裡的酒罈,冷冷道:“你在這裡喝酒,軍隊到底回來多少,有沒有叫人清點過?”

  江進已喝得半醉,微笑著對江原道:“大哥,你不是看小弟立功眼饞了吧?這種事自有軍中司馬過問,此刻來挑我刺未免不合時宜。”

  江原看他的醉態如此,冷淡道:“我不跟你理論,現在東北方向伏兵沒有消息,等酒醒了自己看著辦罷。”說罷徑直走到我面前,皺眉道,“你又喝了多少?跟我到後院去,憑潮馬上過來。”

  我悄悄在衣袖裡擦手,笑道:“你饒我一天行不行?叫憑潮來掃興麼?”

  江原冷臉,用力把我往後院拖:“慶功是別人的事,你有什麼興!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我發笑:“我還有什麼臉?早就丟盡了。”

  江原微怒:“你不要臉,我還想要!我可不想明天聽人傳開,說越王陣前索恩,逼死昔日部下,然後沒事人一樣回來與人狂歡。”

  我反問他:“難道這不是事實?”

  江原哼一聲,到了後院,直把我推進房裡:“有意思麼?你在我面前還裝!”他繼續把我按到床邊,要幫我脫掉戰袍。我揪住衣服不讓他解,江原以為我醉了,於是好聲勸說。哪知我捂得更緊,他一怒之下,把我反手按到床上,解了衣帶往下拉。我掙扎,可惜頭腦發暈,手腳不聽使喚,到底被他脫下來。

  我嘆口氣,乖乖爬到床上躺好,果然見江原陰沉地指著袖子上的血跡問:“這是什麼?你吐血了?”

  我轉動不太靈光的腦袋:“鼻子破了。”又使勁想了想,補充,“不小心撞破了。”

  江原面無表情:“難道你跌了個狗啃泥?”

  “沒有那麼難看。”

  “哼。”

  這一聲之後,江原許久沒再說話。過了一陣,我反而覺得不自在,開口問道:“你還在?”

  “嗯。”

  “那怎麼不說話了?”

  “跟蠢人說話覺得累。”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把小命交待了。”

  我摸摸自己的心口:“不會吧?”

  “哼!”

  江原猛地站起身,推開臥室的門叫道:“憑潮!”

  憑潮神奇地遠遠應聲,很快跑進門來:“見過殿下!”

  江原向我示意:“給他看看,順便算算他還能活多久,剛才好像又吐血了。”

  我不禁惱怒,坐起身道:“江原!你咒我!”

  江原冷冰冰道:“我咒你一百次,抵得過你自己折騰一次麼?我看你也不用搶著攻打南越,還是痛快點,直接跳長江罷。徹底洗刷你的冤屈和罪孽,我肯定不再救你。”

  “你!”我跳起來。

  憑潮道:“躺下!”

  我只得再躺下,憑潮拉過我的手腕,切了一會脈,又把我手臂放回,一言不發地起身收拾藥箱。我不由得心虛,於是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樣?”

  憑潮平靜如水:“沒怎麼樣,你以後不用吃藥了。”

  “什麼!”我大驚,扯住他,“那我……”

  憑潮看我一眼:“這幾個月作息規律些,多吃點好菜,別再趁人不注意胡亂敷衍了。”

  “還剩幾個月……”我徹底呆住,喃喃道,“我有餘事未了,怎麼能……”

  憑潮鄙視地道:“你喝了多少酒?”

  我頹然:“十幾碗罷。”

  憑潮愈加鄙視:“才十幾碗就傻了。”

  “啊?”

  憑潮翻個白眼:“你自從南越回來,不但將身體搞差,而且鬱結於心,終於這次戰役達到頂點。幸好我早有準備,臨戰前給你下了猛藥,只是你心中重壓太過,又喝了許多酒,兩相刺激,便吐了血。”

  我拉住他問:“這麼說?”

  憑潮無奈:“於別人未必是好事,於你發泄出來卻未必是壞事…”

  我看江原一眼,笑道:“你不早說,我還以為真要被某人咒死了。”

  憑潮譏諷道:“原來一代名將也會怕死?我起初也當搞錯了,吐血後脈象反而平穩,還以為你迴光返照了。”

  我笑:“我不是怕死,是怕你家殿下從此形單影隻,豈非可憐?”

  江原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憑潮提筆在紙上寫了什麼,遞到我手中道:“放心,怎麼也得等你把錢還清了。”

  我低頭看紙上的字,瞬間瞪圓了眼睛:“五十兩!”

  憑潮嘿嘿一笑:“殿下喝醉了,還是先畫押罷。”

  我遲疑地簽上名字,突然看清了上面的字:“五千兩!殺人啊?”

  憑潮飛快收起欠條,壓在藥箱底層,輕鬆道:“五千兩換殿下藥到病除,難道不夠便宜?”

  我下床就朝他撲去,憑潮腳步騰挪,敏捷地躲開。我追著他奔到門口,江原便把我攔住。憑潮向江原微一施禮,正色道:“殿下,越王只需休養得當,便無大礙。只是他曾重傷動搖了根基,畢竟有不足處,不能太過勞心勞力。”

  江原點頭:“我會注意。”

  我眼睜睜看著憑潮走遠,轉而怒視江原:“你去把我的欠債一筆勾銷,不是你縱容,他哪有如此囂張?”

  江原瞥我一眼,回身把我拽回床上,涼聲道:“你酒醒了再跟我說話。”

  我不服氣地想要駁斥,他點了我的睡穴。

  第二天醒來以後,我躺在床上想起昨日的事,開始發呆。江原命人把早飯端進來,見我醒了,還是態度冷淡:“餓了起來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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