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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德笑道:“你若覺得彆扭,朕不勉強就是。朕今日在朝上打了你,心中頗為不安,真怕你一時賭氣,不要朕這個舅舅了。”

  我忙道:“陛下多慮了。臣甘願受刑,心中並不覺得委屈。”

  江德目光一閃:“朕讓你當著朝中大臣之面受此重罰,你不怪朕?”

  我正色道:“陛下為平息事端,不徇私情,英明之舉。”

  “你心心念念要統兵,朕卻收了你兵權,你也沒有怨言?”

  “陛下從大局考慮,臣也不敢只顧自身得失,只要最終於國有利,臣無怨言。”

  江德神色滿意,輕輕拊掌道:“好!果然不負你父母的血脈,朕沒有信錯你。”見我表現出迷惑之色,江德又笑道,“現在不妨告訴你朕的真實用意。對你當眾施以刑罰,是為了讓朝臣無法再提你私去南越,致使我國被動之事;免去你的軍職,是為了保證攻越計策實行時,無人能將矛頭指向你,並藉此阻撓朕的決定。”

  我顯得神情激動:“這麼說,陛下——”

  江德微微一笑:“如果朕決定用你的計策,卻暫時不用你的人,你不會覺得心中不平?”

  我聽了默然半晌才道:“陛下思慮周密,臣自然明白其中深意。只是東海新兵還未成軍,蜀川、荊襄,也只有臣最了解熟悉內情……”

  江德止住我,笑得更是胸有成竹:“稚兒太過心實了,朕只收回你的領軍權,並沒有奪你治兵權,東海水軍仍屬你治下,何來無謂擔憂?”

  “陛下!”我這次是真的又驚又喜,“原來陛下早有安排,臣還以為……”我心道,原來江德果真老謀深算,居然當著這麼多重臣之面玩弄文字遊戲。

  江德狡黠地看看江原,抬手拍拍我的頭:“不到全面開戰之時,朕不會輕易將帥印交給任何人,你養好傷後仍去東海,不訓出一支抗衡南越的水師,朕唯你是問!”

  我心頭一熱,脫口道:“陛下放心!”

  江德大笑,笑罷肅然又道:“你那五策朕仔細想過,也詢問了周玄和溫繼的意見。他們都認為前四策可行,惟獨最後一策實在冒險,不敢苟同。二人都傾向於將全局籌劃之擔交給太子,認為這才是兩全之策,越王以為呢?”

  我抬眼看江原,見他仍舊一臉陰沉,並無喜悅之色,心中暗笑,十分坦然道:“臣無異議。其實臣也早知自己身份尷尬,難以令老臣心服。太子殿下取北趙之功舉國皆知,他又是囯之儲君,由他統籌全局定然遊刃有餘,也更易得朝野信賴。”

  江德態度更加慈和,點頭道:“你有如此想法,朕十分欣慰。”轉頭叫江原道,“太子過來。”

  江原冷淡地走過來:“父皇。”

  江德從袖中抽出一卷寫好的敕令遞給他:“看看罷。”江原不情願地接過,江德道,“既然你恰好在這裡,朕省得多走一趟。從現在開始,你首要任務就是按照越王的構想,幫助越王協調各方關係,他要的條件,你要想方設法滿足。一年之內,朕不但要看到對南越各方各面的包圍漸成雛形,還要看到北魏的力量滲入南越骨髓!”

  江原將旨意看過一遍:“父皇既然叫兒臣負責對越統籌,兒臣到底該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還是聽命于越王?如果事事要遷就越王,兒臣還怎樣照顧全局?”

  江德冷冷道:“你不要想著在朕面前混淆視聽,朕採納越王的建議,他的策略也便是朕的意思。只要他認為你沒有偏離我國對越方略,你怎樣做是你的事,朕不會幹涉。”江原不再爭辯,臉上卻分明寫滿不服,江德犀利道,“太子,你該不會為朕不肯接受你的建議,又對越王動刑而不滿罷?朕告訴你,朕這樣做是保護越王,最大程度地制止了朝臣非議,同時也是盡最大努力穩住南越,保證我國以最小代價贏得勝利,不至被拖入長久戰爭泥潭。天下一日不寧,不管是誰都不會坐得安穩!”

  江原低低一笑,語聲聽來刺耳:“母親說得果然沒錯,歸根結底是父皇自己急於求成。”

  江德面色微沉:“你母親說過什麼?”

  江原絲毫不躲閃他的視線:“母親曾說,您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親眼看到魏國一統天下,並為之不遺餘力。”

  江德聽後不語良久,末了竟然長嘆一聲:“知朕者莫過你母親。”

  “可是父皇卻從沒真正了解過母親。”

  江德並沒為江原頂撞的語氣發怒,反而默認道:“朕愧對於她,多年來幾乎將她忽略,直到她驟然離開,朕才發現似乎失去了什麼。朕知道你雖然不提,心裡也一定有所埋怨。”

  江原緩緩道:“父皇,我並無此意。只不過想告訴您,兒臣雖早已慣於失去,卻不願失去更多。在您看來十分穩妥之事,在兒臣眼裡是冒險輕進。”

  江德起身笑道:“你現在不像過去般一味爭強好勝,反而懂得深思權衡,這很好,讓朕放心許多。不過朕並不是冒進之人,溫繼與周玄自然也不是。南越正面臨朝局動盪,朕認為這是謀劃攻越的最佳時機,機會稍縱即逝。越王之策恰與朕意相合,無論從何處權衡,都值得一試。”

  江原眼中顯出一絲煩躁,並不回應江德的話。

  江德坐到桌邊,對我道:“越王如果不累,朕想現在便想與你商討兩件事,一是如何暗中收購南越民間存糧,二是何時推動南越太子篡位。”

  我看看江原,回答道:“想必陛下早已知曉,太子、梁王為了加強對民間勢力的掌握,都將控制江湖幫派作為手段,臣也曾偶然進了一個幫派,有幸結識到其中的主要人物。這些幫派為有時會做些投機生意,因此平日為躲避官府日常搜檢,都自有一套周密的行事體系。臣認為只要將他們好好加以利用,會比由朝廷暗中派人出面收效大得多,同時會將我國的意識掩藏得更深,即使南越朝中有所察覺,也可靈活調整策略,而絕不會連累到魏國頭上。”

  江德頷首:“不錯,這件事須掩藏得越深越好。太子,朕記得過去晉王也控制過一個幫派,不知現在如何?”

  江原道:“黑蛟幫參與晉王謀反,失敗後害怕朝廷報復性剿滅,已經逃亡南越。”

  江德沉思道:“此幫雖然氣數衰微,卻可以利用他們轉移南越視線。”

  江原萬分不積極道:“兒臣禁閉過後便著手去辦。”

  江德不悅:“你若成心拖延,就交給越王去辦。”

  江原咬咬牙:“兒臣回府便即刻召集人手。”

  江德面色這才緩和,又道:“朕決定先遣使與南越商議接回儀真,然後再幫助趙謄創造奪位時機,這件事不能太快,一定要在魏國做好全部攻越的時候。趙煥一死,立刻發兵!”

  我本來還有話說,聽到此言大吃一驚,不顧背上疼痛,起身跪於床塌之上:“陛下!”

  江德語重心長地看著我:“朕知道,你對趙煥尚有父子之情,即使如今決裂,依然不忍心看他身死。但是你也要明白,趙謄奪權源於本心,若非顧慮趙煥還有餘威,只怕兵變當日他便弒君篡位了。趙謄用卑劣手段將你驅逐,便是急於為爭位鋪路的表現,終有一天他會要了趙煥的性命。朕只不過是設法使趙謄的這一行為,在對我國最有利的時機做出。”

  我顫聲道:“臣明白。臣去南越的部分動機,也在於促使趙謄奪位。可是趙煥畢竟於我有養育之恩,我不能……不能……”

  江德溫言安慰我道:“稚兒不必不安,就算趙煥果真被殺,也決然與你無關。”

  我有些痛苦地喃喃:“無關麼?”

  江德還是溫和地慰道:“趙謄心狠手辣,一心謀奪帝位,即使沒有你去見趙煥,他也必會動手。”

  我見他站起身,似乎有要走的意思,急切道:“陛下,南越朝中還有老臣,如果趙煥不死,他們便不會甘心服從趙謄。如果趙謄打壓這些人,他們便會傾向於趙煥復位,並支持南越三皇子趙葑成為太子。南越勢力便會愈加分散,那時我國再藉機進取,不但名正言順,而且更易各個擊破。趙煥若死,反而會讓南越勢力凝聚在一起,於我國不利!”

  江德久久看著我的眼睛:“稚兒,這件事容朕再想想,日後再給你一個交待如何?”

  我無話可說,只得點了點頭。

  江德又嘆道:“儀真的事,你也不用過於在意。你二人的婚姻本就陰差陽錯,再勉為其難,未必合適。等她回來,朕會為她另擇良婿。”

  我目送他出了門,怔怔坐倒在床上。江原走過來,替我將滑落的衣服披上,冷淡道:“你相信父皇的話麼?我是說趙煥。”

  我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我知道,皇上既然當面提起,就表示決心已定,剛才的話只不過是安撫我罷了。”

  江原在床邊坐下,小心地拉過我,將我按在胸口:“想聽我說什麼話?”

  我靠在他身上,並不想掙開,仍是閉著眼:“隨意。”

  江原輕輕笑了笑:“先安慰罷。即使沒有你推動,趙煥可能也難逃一死。趙謄可以置你死地,難道還會對自己父親手軟麼?”

  我道:“嗯,有道理,然後?”

  “然後,”江原換了譏諷的口吻,“你難道不該早想到是這種結果?自己做出的事,又來假惺惺掉幾點眼淚表示難過,虛偽之極!”

  我身子一顫,眼角果真落下淚來,滾進江原的衣襟里。我漸漸抱緊他,許久道:“很好,既已做出卑鄙之事,再有舊情難捨,也確實虛偽了些。”

  江原低頭吻我,笑道:“我說笑的,你一直將趙煥當做親生父親,怎會不為此難過?只能說魚與熊掌,世事不由人,還是靜觀其變罷。別再胡說什麼趙煥不死於魏國有利,我都不信,父皇怎會被打動?”

  我一把將他推開:“別拿我說過的話反制於我,難道我的話沒有根據?”

  江原笑:“根據倒是有些,只是沒什麼大用。我們將來只要師出有名,又不是真的要幫南越擺平內政。”

  我側身躺下,長嘆一聲:“也許皇上的用意,不但是要平息眾怒,也是怕我插手他初期的安排。”

  “關乎南越內政的事,你本來就不該插手,當心引火燒身。”江原摸一下我的額頭,“我去召集天風幫的首領,你靜心休息一下罷,若再不小心發了熱,就好得更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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