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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把一勺稠粥塞進我嘴裡:“我不與你爭論,不過可以追加一份密奏向父皇陳述始末,看朝中支持你,還是支持我。”

  我差點被他噎住,好容易才將飯粒盡數咽下,含混道:“不論支持多少,兩國邦交,當以信立,否則怎能服天下眾?”

  “那麼挾人質以欺凌他國,又是正義?”

  “對方失義,就該失信相報?所謂兵不義不舉。今日落人口實,將來滅國之戰,何以正義自居?何以令百姓歸服?天時、地利、人和,缺一者必遺後患……”

  江原又一勺將我口中塞滿,面無表情道:“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罷。晉王奪位之亂剛剛平定,梁王才有歸附之心,正是需要重振朝野士氣的時候。真的割了地,引起國中恐慌憤懣不說,又會有多少流言蜚語指向你?自己先失人和,還有什麼立場領兵?”

  “……”我又費力地將粥咽下,乾脆搶過飯碗,怒道,“你這是什麼飯?要將我噎死麼?”

  江原總算笑了笑:“怕你不夠,特地多加了米,再過一天大概就能吃肉了。我們此時也爭不出所以然,還是等待父皇宣召罷。”他摟了摟我的肩膀,溫聲道,“凌悅,不論哪種決定都有得失,但是內政不和無以對外。”

  我低聲道:“我知道,所以更怕糙率決定。”抬頭看看他,“不過一旦最終有了決定,我會無條件支持你,希望你也如此。”

  江原深沉的眸子盯住我,許久才點頭:“好吧,看你有什麼理由說服父皇。”

  我笑:“太子殿下,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

  江原似乎還在想與我的分歧,隨口問:“什麼?”

  “我既想抱你一下,又想把你踹走。”

  江原聽了湊到我面前道:“那親一下如何?”

  我瞥他一眼:“這是比喻。”

  江原輕勾起我的下巴:“我卻是當真!你不知道我這些天急得坐臥不寧麼?好容易把你換回來,還要與你無謂爭論。”不等我開口,他已噙住我的唇吻了幾下,又順手伸進衣服摸摸我的腰,“好好養,別讓我等得太久。”

  我輕抖了一下:“我只是覺得你這樣有些感情用事。”

  江原微笑:“那又如何,難道你不值得?”

  “逞一時之快意,難道值得?”

  江原捏我的臉:“越王殿下,我明白兩國間情勢瞬息變幻,機會稍縱即逝,走錯一步就很難挽回。但也要糾正你,別忘了你自己也關係著兩國力量對比。”他拿過我手中的空碗,又板起臉,“最快五天後動身,不要妄想早走一刻。”

  我躺回床上,心道江原的想法固然是能夠穩定朝內的最佳選擇,也能將這次的事故大事化小,然而對外卻一定會激怒南越。內外取捨該當如何?看來若不準備充分,回洛陽後也難以打動江德與其他大臣。

  到掌燈時,憑潮果然風塵僕僕地趕到。匆匆把了一遍脈後,面色不善地斥我道:“越王殿下,你沒事去什麼南越?”

  我立刻為自己辯解:“誰說的?我是因為有事才去……”

  憑潮哼一聲:“你好本事!為做一件事,又順帶惹出了幾件事等人收拾。箭傷復發了?”

  我不敢回嘴,贊道:“不愧是神醫弟子!”接著擺出苦臉,“不知是不是江邊太潮濕的緣故,箭傷處突然會發冷,接著便疼得厲害。”

  憑潮仔細查看我的肩頭,正色道:“你此處傷口極深,本來三五年也難恢復如初。這次在陰暗潮濕處關了這麼久,寒濕早已侵入體內,兼之五日沒有進食,元氣耗盡,氣血兩失,原先的傷處無以自養,自然便會發作。若不是你長年習武,這麼折騰來去,哪裡還扛得住?”

  我趕緊贊同:“徐小神醫說的是!我若料到後果如此,絕不敢沒事跑去南越!”

  憑潮研墨寫藥方:“我先給你調養身體,然後再驅寒去濕。過去開給你的補藥也不能停,只要注意平日休養,你的箭傷還是沒有大礙的。”

  我看他沒有拿出銀針伺候,發自內心地畢恭畢敬道:“多謝憑潮小弟。”

  憑潮吹吹藥方上的墨跡,嘴角突然露出一抹抑止不住的笑意:“親兄弟明算帳,你如今已是越王殿下,咱們藥方的錢自然也要漲一漲了。”

  我一愣:“漲錢?”

  憑潮不耐煩:“當初為你治傷,白吃了我多少藥?現在殿下已貴為越王,還要與小人計較?”

  我忙道:“我沒有此意,你只說多少罷。”

  憑潮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厚道:“看在與殿下交情份上,一張藥方只要白銀一百兩,每煎一副藥十五兩,把一次脈五兩,如果需要施針,再看難易而定。”

  “……”我神色悲愴地看他。

  憑潮皺眉:“怎麼?還嫌貴?”

  “我俸祿還沒領,現在沒銀子付你。”

  憑潮笑:“不妨,可以打欠條。”轉身從藥箱底抽出一疊早寫好的欠條,“我填一下日期,你只要簽上名字就好,銀兩最後結帳時再填。”說著早揮筆寫就,遞到我跟前。

  “……”我看一眼憑潮詭異的笑容,落筆簽下“凌悅”二字。

  憑潮笑贊道:“字不錯,把你的本名也簽一下,大概能賣不少錢。”

  我只得再寫一遍“趙彥”,憑潮滿意地收回字條:“越王殿下,我這就去煎藥。”我愁眉苦臉地在心裡算計,頭一次發現俸祿太少。

  在江原和憑潮的堅持下,被迫在巢縣住了五天,我體力基本復原,也總算問清了裴潛支支吾吾的原因。

  原來裴潛與燕七都是初次接觸水戰,在水兵訓練中不得要領,被趙敦誠責備了幾句。正巧謝廣行需要去勘查南越戰船形制,兩人便自告奮勇一同潛入南越水軍營偷師。誰知他們喬裝出發之時,被落煙及手下的少年武士發現,幾人正覺無所事事,於是也悄然跟去。

  謝廣行習慣單獨行動,只專注於四處查看戰船,無暇約束他們,很快便與裴潛等人分散。裴潛幾人混進南越軍營中,正打算天黑返回,卻突發奇想火燒軍營,由此將江邊南越水軍搞得大亂。

  江原歸來後得知經過,把裴潛燕七兩人交給東海主將范平,落煙等人由自己處置。裴潛和燕七被停職,責令反省,落煙等人則被遣回洛陽,同樣停職家中。直到這次與南越談判結束,裴潛才被派去接應我,算是得到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我聽後看著裴潛漲紅的臉,再看江原,笑道:“看來喜歡擅自行動的不止我的部下。”

  江原低頭看裴潛道:“這狼崽子少調失教也罷了,沒想到燕七和落煙也跟著湊熱鬧。若不是歪打正著吸引住越軍注意,也震懾了霍信,早該再將他送入牢里呆幾天。”

  我嘆道:“霍信此人果然難猜,換作我也斷不肯重用。”

  江原微微哼笑:“所以能潛入霍信營中也算不易,沒墮了我軍威名。”

  這時門外士兵前來稟報導:“兩位殿下,馬匹已經備好。”

  我站起來,拍拍裴潛的頭:“走罷!你帶人在前警戒。”

  裴潛方才抬頭,應了一聲,立刻出門。

  巢縣縣令一直將我們送出城外,卻見不遠處有人馬正向此處奔來,竟是南越軍中使者。使者來到城下,下馬拜道:“在下南越霍信將軍帳下特使,請問越王可是要北上?”

  我微微意外:“霍將軍有何事?”

  使者轉身從馬上捧下一隻狹長木匣,舉到我跟前道:“越王有隨身物品落在城中,霍將軍特命在下交還。”

  我上前打開那隻木匣,裡面卻是流采長劍和那枚儲君玉佩。我慢慢伸手拿起玉佩,觸手瑩潤溫柔,只是這樣一碰,便仿佛有無數回憶流淌出來,包括父親,也包括我。我輕輕摩挲一下,忽然將玉佩高高拋起,接著抽出匣中長劍,飛身劈下!

  金石相碰,發出清脆一響,玉佩跌落在青石板道上,已然粉身碎骨。我收劍回鞘,淡淡道:“替我向霍將軍轉致謝意。”說著在那使者瞠然的目光中上馬,揚鞭向北。

  離開巢縣後,我與江原先在揚州停留,以查探水軍經營情況。由於范平和趙敦誠脫不開身,只有薛相時和荀簡得到消息後趕來城中匯報。兩人見到我似乎都覺百感交集,一起下拜道:“殿下平安歸來,魏國之福。”

  我也不由感動,忙將二人扶起,他們才開始稟告水軍情況。原來離開這半月來,東海水軍已從各地徵募新軍三萬餘人,照此進度,再過月餘十萬新軍就可望徵募完畢。應徵者除按一般標準選拔外,皆以善水者優先,以便能儘快適應訓練,投入實戰。凡新募士兵都已按籍貫初步編隊,統一交趙敦誠安排訓練。

  我認真聽著,又問:“這十萬新軍初訓完畢需多久?”

  薛相時道:“按范將軍估算,至少需三月,不過趙將軍認為七月底即可初訓完畢。接下來便可根據各人表現,歸入不同兵種。”

  我皺眉:“趙敦誠此說有何憑據?雖然眼前情勢需要迅速成軍,但訓練時間不夠,豈不是拉低新軍整體水平?”

  江原也插嘴表示懷疑:“少訓一個月,根基怎麼打得牢?

  荀簡解釋道:“殿下,按趙將軍的意思,他要打亂十萬舊軍編制,將老兵與新兵混雜在一起重新集訓,強度增加一倍,最後用優勝劣汰法確定精銳。這樣有了競爭之心,老軍可以帶動新軍迅速進入狀態,既可以重整老軍隊伍,又可以磨練新軍。”

  我聽了沉吟:“趙敦誠這想法非常大膽。你們的意見呢?”

  薛相時拱手:“慚愧,臣下對軍中內務知之甚少,只覺得趙將軍此舉不失為一種創新。山東水軍算是我國最精銳的水軍,趙將軍或許是看到舊軍積弊才萌生了這種想法。若想令東海水軍煥然一新,的確也需要對原有水軍重新篩選。”

  荀簡道:“范平將軍堅決反對,他認為原有水軍戰鬥形制已成型,只須在此基礎上加強訓練即可,沒必要推倒重來。這件事在軍中爭議頗大,臣也以為此舉冒險,所以大家都在等殿下來決定。”

  我看江原:“太子殿下覺得如何?”

  江原事不關己道:“越王是東海統帥,比魏國任一人都通曉水戰要領,何須再問他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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