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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聞此言,霎時眼前竟然一片模糊,勉強笑道:“能做到如此,那也不枉一生了。”

  經過幾天的安排,我把徵兵、訓練、造船三件事分配下去。徵兵由范平負責,薛相時和荀簡為他參謀;訓練以趙敦誠為主,裴潛和燕七為副,精通水事的謝廣行為他們制定訓練任務。造船由謝廣行主持,由他先行畫出圖紙,然後帶領工匠去各地選材。

  江原執意要與我去南越,揚言威脅如果我敢獨自行動,他馬上也會隨後渡江。此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在南越密諜廣布,有他在更能增加安全性,絕不會掉入陷阱。我拗不過他,只得答應。又花了幾天時間,在越魏邊境秘密布置了數萬兵力以備接應。

  這天夜裡,我們二人扮作普通旅客,有驚無險地從越軍駐守的江岸穿過,乘一條小船悄然過江。

  艄公由江原身邊一名懂南越方言的少年武士假扮,為了能順利通過江面,他已經按照江原的指示在附近出沒了好幾天,並且向駐守在江邊的南越官兵們賄賂了數貫銅錢。

  江面上涼意陣陣,在一片黑霧籠罩下,江對岸供普通百姓使用的簡陋碼頭越來越近。我情不自禁,抓緊了江原的手。江原轉過頭來:“怎麼了?家鄉就在眼前,是不是有些緊張?”

  與此時我冰涼僵硬的手指截然不同,他的手心很暖,好像岸上吹來的濃濃夏意,摸著十分舒服。我依依不捨地鬆開手,白了他一眼:“我不會這樣沒出息。”

  江原眼中透出笑意,忽然把我按住,在我嘴邊親了一下。我沒防備,躲閃不及,他又親了一下,手指就溜進衣服。我咬牙,拽出他的手臂,伸腳把他蹬到一邊:“你是不是想到水裡清醒一下?”

  他順勢提住我的腳,把我倒拖進懷裡,翻身抱住,聲音低低地撩人心魄:“我忍不住了,誰讓你靠我這麼近。”說著便動手,解開我的衣服。

  我微怒,他居然在這時候胡來,抬掌便朝他拍去。江原一笑,抓住我的手掌:“還記得麼,當日我們在秦淮河上如何躲過監視的?”

  我臉頰一熱,想起那日的丟人情景:“不要跟我提這件事!”

  江原又很肉麻地親了親我的手心:“為什麼不提?那是我最難忘的美景之一。”

  我霍然坐起身,用力把他按倒,也翻身壓住。冷聲道:“那你要不要也嘗嘗滋味,把今夜也變成難忘的美景!”

  江原一把攬過我,把唇按在我額頭,笑道:“既然如此介意,我今日就讓你報仇雪恨吧。”

  看著江原的動作,我騎坐在他身上,眼睛發直。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先脫衣服,從外及里亂扯一氣,極盡凌亂之能事。上衣扯開了,他沖我示意,目光投在身下,我按住他要扯開最後一道屏障的手:“你瘋了?馬上就上岸了!你想——”

  狹小的船身左右搖晃起來,隨著一陣喧譁的水聲,木船驟停,靠上了岸邊的碼頭。岸上已經有人聲在盤問艄公船內何人。

  我呆若木雞,江原眨眨眼,猛然把我拉到自己胸口上。接著,我感到嘴唇被生生噙住,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纏綿起來。

  船艙前的糙簾被掀開,火把嗆得人睜不開眼。好一會,我才看清火把後的人臉,那是一個負責夜間巡邏的南越士兵。江原摟住我的脖子,這才慢慢轉頭,也露出驚訝神色。我終於明白江原的用意,狠狠把他的衣服合上。

  士兵神情厭惡地例行詢問:“姓甚名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我把預先準備的措辭說了一遍,又在江原身上翻找,終於把事先偽造的官府符節舉到他面前。士兵哼一聲放下糙簾,呵斥艄公:“以後這類人不能載,再被我碰上,你就收攤回家!呸!兩個醜八怪,也愛這口,晃瞎了老子的眼!”他一面罵著一面走遠。

  我怒氣沖沖地起身下了船,對江原道:“穿上衣服滾出來!”

  不一會,江原穿戴整齊出來,道貌岸然:“你生什麼氣?這次是我犧牲色相,而且被看光了,也算還了上次把你氣暈的舊帳,不是正合你意麼?”

  “下流!你難道一定要想出這樣混過巡查的辦法?”

  江原一臉正氣道:“我想不出別的。”

  “豈有此理!”我撒手把符節扔到他身上。

  江原抬手接住,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一下,回頭叮囑那少年武士:“你在這裡繼續擺渡,等我們回來。”

  我回頭就走,江原追上來:“先找個地方睡一覺罷,等天亮城門開了再進城。”

  “要睡你自己睡!”我冷冷瞥他,“要不是你跟著,我躲避巡查不需要這麼麻煩。”

  江原微笑:“這樣光明正大的進去,比你偷偷摸摸要好,辦起事來也方便。”

  “是麼?”我指指他的臉又指指自己的,“那不是照樣要易容改裝!”

  江原揪揪我的臉:“雖然落煙易容的手藝不如憑潮,將就一陣總可以,你用得著這樣惱火?”

  我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滾開滾開!”

  “越王殿下,你冷靜一點。”江原把手放到我肩上,眼睛盯住我道,“剛到城外就這麼不平靜。”

  我恨恨地走上江邊通往建康的小路,心想還不是你鬧的,回頭卻來假裝無辜。

  江原見我果真生氣,總算放棄虛情假意的語調,認真道:“我只是想讓你放鬆一下心情,從上船開始你就嚴肅得過分。”

  我腳下很快,簡單道:“多謝,不需要。”江原便閉嘴不再撩撥,與我一同默默趕路。

  漆黑夜幕下,建康高大堅固的城牆就在眼前,厚重的城門緊閉著,只剩城樓上幾個士兵在昏暗的燈影中來回走動。

  我慢慢停下腳步,負手抬頭,感到心一絲絲地沉下去,很多很多往事卻湧上來。江原低聲道:“就在這裡等等,不要再靠近了。”

  我看著曾無數次領兵進出的地方:“如果是以前,此刻想走進城門,只需要我開口一句話。”

  江原坐在樹根下,輕描淡寫道:“這個將來也可以做到。”

  我轉身:“你這算安慰呢,還是諷刺?”

  “我是擔心你。”

  我唇角微翹:“聯想你對我一貫的懷疑態度,這句擔心也是含義微妙。”

  江原不悅地抬眼:“那你覺得我隻身跟你來涉險,是為了什麼?”

  我默然,沿著樹幹滑到他身邊,許久道:“你一定覺得我這次的做法既任性又不理智。”

  “有一點。”江原看我一眼,又冷淡道,“不過我快習慣了。”

  我笑:“你這樣,都讓我想收回過去說你的話了。”

  江原哼道:“我寧願你不收回。縱容你做這種事,回去還不知怎樣向父皇交代。”

  我無奈道:“我確實有負皇上信任。就像你說的,朝中大概會有更多人對我心存猜忌,將來只怕無法成為攻越主帥。”

  江原沉聲道:“這是其次,我更擔心你營中將士對你心存隔閡。如果作戰時不能上下同心,才是最兇險的。”

  我淡然:“我知道。”

  江原目光沉靜:“你不是特別在意名節的人,可是仍然執意要來,難道南越皇后在你心裡的位置這樣重要?”

  我把心裡的話想了很久才開口:“對,我已經足夠讓人唾棄,的確不在乎加上不孝這一條。但不管怎樣,母后都是我這一生中至關重要的人。她撫養我長大,教我知書明理,我也一直將她當作親生母親。”我回憶起那日皇宮裡發生的事,悠悠一嘆,“也因為如此,我始終不能忘記母后看我的最後一眼,她親手把我養大,怎麼能不信我,還用那樣充滿責怨的眼神看我?回想起來,不止一次為之心冷。”

  江原慢慢道:“按照你三弟的說法,她已經明白錯怪了你,現在大概十分後悔。”

  我點點頭:“我心裡也怪過她,直到從師父口中得知真相,才知道母后做了多大犧牲。一個年輕女子,突然要撫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她的婚姻只是交易,丈夫因此對她戒備疏離,二十幾年來受盡委屈卻無處傾訴。說到底,若不是因為我,她不必深鎖宮中,受盡父皇的冷遇,連為人妻子應有的一絲溫存都沒有得到。”我說著皺緊了眉,“小時候,只要父皇來看我們一次,母后的笑容就能持續好幾日。所以我拼命表現,以為只要引起父皇關注,就能為母后爭得寵愛。哪裡想得到恰恰相反,我不但讓父皇對母后更加冷漠,還令她日日為我擔憂。”

  江原冷聲道:“你真傻得可以。一個男人不愛自己的妻子,就算她生的兒子再出色,也是一點用都沒有,何況你還是他撿來的心頭刺。”

  我嘆息:“可惜我從小不明白,現在才知道原委。所以我一定要見到母后,親口感謝她的養育之恩,現在不去,等到兩國交戰,只怕再沒有機會了。”

  江原這次沒有接話,我們在曠野的黑暗裡沉寂。我倚在樹幹上,過了一會,不覺有了睡意,朦朧中似乎有雙手將我抱住。我猛然醒來,發現自己正歪在江原懷裡,天已經大亮,只是有些陰沉,路上行人不絕,在城門下進進出出。

  我回身把江原搖醒:“天亮了!”江原睜開眼,我從糙叢里探頭望了一會,把他拉起來,“走了,快點。”

  我們隨著人流走進城中,細雨不知何時從空中飄散,江原道:“現在還早,你想先去哪裡看看麼?”

  我想了想:“我想去看一個人。”

  院落還是那樣簡樸,翠綠的枝葉從牆頭伸出來,葉尖凝結的露珠一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江原問:“這是誰的宅院?”我搖搖頭,只是靜靜地看著。

  我消失了這麼久,不知道他怎樣了?我瞞了他兄長的死訊,連累他失去唯一的親人,他卻好像從沒怪我。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升起來,照在緊閉的烏漆大門上,小巷的拐角處傳來熟悉的奔跑聲。我急忙閃到一邊,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並不用躲避。

  劉恆已經從我身邊飛快跑過,他似乎剛剛下朝,穿著一身朝服叫門:“餓死了,快開門!”門被打開,他立刻衝進去。

  江原微微一笑:“他似乎過得很好。”

  我點了點頭:“看過了,走吧。”

  江原跟我並肩向巷外走,邊走邊道:“我們先用飯,然後換身乾淨衣服,拜訪一下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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