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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把那條蛇搭在他身上。

  趙葑眼眶一紅,緊緊抱住我道:“二哥,你要不回去,那我也不走了,不如就在這裡呆一輩子。”

  我推他:“胡扯。把這條蛇剝了。”

  趙葑的體力也沒有恢復,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蛇皮剝掉,又用劍剖出苦膽,得意地舉到我面前:“二哥,你知道麼?我在嶺南也經常吃蛇肉,那裡的蛇比這條還要大得多。”

  我笑道:“把蛇膽吃掉,你的毒就能徹底除去了。”

  趙葑聽話地吞了蛇膽,然後把蛇身環在樹枝上烤。我微笑著看他,他也看我,兩人之間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幼年。趙葑已經忘記了原先的不快,親昵道:“二哥,我小時候總是跟著你轉,現在大了,還是看到你才安心。剛才在海水裡,有你那麼拉著我,我總覺得就算死了也不怕了。”

  我聽了默然好一會:“以後不能這麼想,你要相信自己,決不能再有依賴的想法。你一個人去嶺南,不是也做得很好麼?”

  趙葑不好意思起來:“我一個人總覺得不夠踏實,大概慢慢會習慣吧。”

  我點點頭,把烤好的蛇肉遞給他。

  趙葑飽餐一頓,精力恢復了大半。他猶豫片刻,終於道:“二哥,我想過了。現在朝中人心渙散,已不是過去的樣子。你比大哥更有資格繼承皇位,只要肯回國繼位,我一定擁戴你。”

  我正往火堆中添樹枝,聞言動作一頓:“三弟,皇兄是太子,也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要你與他同心協力,情況會好起來。我如果也去爭位,不是讓南越亂上加亂?”

  趙葑急道:“如果二哥不想爭位,那我們就共同輔佐大哥。只要你肯拋棄舊怨,我就聯繫朝中官員去說服他,他一定不能拒絕。”

  我正色道:“千萬不要這麼做,當心招來殺身之禍。皇兄不會容我,我也不能再回去。三弟,此地不能久留,你的船泊在何處?等我們恢復體力之後,一定要儘快設法離開。今日見到我的事也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趙葑猛然站起:“你的意思是,不再當自己是南越人了?”見我不說話,他生起氣來,“就算父皇和大哥對不起你,畢竟母后將你養大,連她你也不想見了?”

  我仍看著他不語,趙葑開始冷笑,眼睛發紅:“我去見劉大哥,他總一遍遍提起你,是不是以後也不準備認他?”

  我心裡一痛,看著他:“你先坐下。”趙葑鼻中哼一聲,我肅然道,“坐下!”趙葑方才坐回地上。

  我竭力用平靜的語調道:“三弟,非但我不該再認父皇母后,就是你,我今天本也不該相認。越是相見,越是難捨,畢竟我與你再見面時,也許就是南越北魏宣戰之時。”

  趙葑似乎剛剛明白我話里的意味,瞪住我:“你要徹底與南越為敵?與我們所有人為敵?”

  “自從離開南越,原來的趙彥就死了,現在我並不為君主社稷盡忠,只為遵從自己的信念。”

  趙葑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幾乎撲在我身上:“我不管你什麼死了活了,什麼信念!我只知道母后快死了!難道你都不肯見她最後一面?”

  第127章 兵不血刃

  我一把抓住趙葑的手腕,慢慢注視他的眼眸:“三弟,你不是在騙我?”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騙你?”趙葑惱忿地看著我。

  我默然片刻:“去年此時,我親見到母后身體康健,並沒有染病的跡象,怎麼轉眼……”

  “自你離開後,母后茶飯不思,身體日漸衰弱,前些日子已經起不了身了,太醫說她熬不過今夏!”他口中說著,眼中幾乎落下淚來,卻偏不願讓我看見,低頭埋進自己手臂,又道,“母后天天望著窗外,雖然什麼都不說,可誰都知道她是在等你!”

  我低頭拉開他的手臂,他便伏在我胸口,只是不肯抬頭。我見他委屈,便放輕了語調:“我這麼問只是因為覺得突然。這樣的事,一開始你怎麼不告訴我?”

  “二嫂不讓我說!”趙葑語氣很沖地回了一句,一把摸去眼淚,抬頭道,“她肯定是怕你傷心,才特意囑咐我不能提起此事。只說萬一能找到你,就把南越的消息帶給你,我心裡有什麼不能決定的事也可以向你詢問。我以為只要讓你明白我的立場,知道南越需要你,就能打消你的顧慮。可誰知你非但沒有回去的打算,還要與我們為敵!”

  我心中思緒紛紛,原來儀真比別人都明白。她知道沒有我的開解,三弟不會甘心為皇兄效力,也從沒指望我做回南越凌王。她不願我得知母后的事,分明是怕我母死不歸,背上不孝的罪責。這樣通情達理的女子,我卻只能負她。

  趙葑眼淚又不爭氣地湧出來:“二哥,你回答我!究竟回不回去見母后?就算南越讓你恨得無法釋懷,你怎麼忍心讓母后死不瞑目?我不相信你狠心絕情到這種地步!”

  趙葑自小聽我的話,幾乎到了崇拜的地步,像這樣出言指責還是第一次,可見是真的痛心之極。但我能下今日的決心,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單憑隻字片語,如何向他說得清楚?想到將來,又怎麼能指望他的體諒?

  見我隻字不語,趙葑漸漸也說不下去。只是一遍遍痛心地反覆詢問:“二哥!南越那麼多人離不開你,你究竟為什麼還要留在魏國?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也不肯認我了麼?是什麼非要你做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我聽了,心裡只有更痛,可是無從解釋。我拍打著趙葑的脊背,他立時摟緊了我,還像幼時一樣依戀,卻惟獨不肯再看我。我低聲道:“三弟,你的指責都對,所以我一句也不能為自己辯解,更解釋不清你心中的疑問。你在這裡休息一夜,天亮以後,不管篝火引來的是誰,先上船再想辦法。無論如何我都會護送你安然離開,算是二哥最後為你、為南越朝廷做的事罷。”

  趙葑賭氣地推開我:“不用你管。”接著背對我就地躺下。

  我嘆口氣,替他把篝火撥得旺些,凝望著漆黑的海面。梁王這邊還未理出頭緒,現在卻亂上加亂。不知江原已經與淮水幫會合,還是被梁王水軍救走?此時我手邊沒有兵力,如果被江原或梁王知道了趙葑的身份,怕是不會輕易放他活著離開。

  耳邊很快傳來趙葑勻稱的呼吸聲,我輕輕走過去,把已經晾乾的外衣蓋在他身上。默默看著他略顯稚嫩的臉龐,覺得自己是如此卑鄙。就算能暫且救了他又怎樣?我將來還是要親手將他和他的國家推向絕路,將他對我的感情踏得粉碎。

  這一夜,我就這樣坐到天亮。中間趙葑醒過幾次,察覺到我在眼前,立刻又假裝熟睡。

  清晨島上盤旋著許多覓食的海鳥,我用石子擊下一隻,烤熟了放在他面前。搖醒他道:“三弟,天亮了。”

  趙葑茫然起身,眼睛還紅腫著,隨口叫了一聲:“二哥!”

  我見他精力已全部恢復,不由微笑著摸摸他:“吃吧。”

  趙葑這才記起昨晚的事,把頭偏向一邊。我把串了海鳥的樹枝硬塞進他手中,肅然道:“你還想不想回南越?如果你想隨二哥留在這裡,一起為魏國效力,那我十分歡迎。”

  趙葑狠狠撕下一口肉,嚼了幾下,忽然啞聲道:“賣國賊。”

  我正眺望著海面,聞言心中一顫,卻假裝沒有聽到。

  趙葑邊吃邊流淚,話聲模糊得幾乎叫人聽不清:“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樣不忠不孝的二哥!”

  我看著他,笑得有些苦澀:“你最好記得。”多少年前,我曾向他解釋忠孝二字的含義,沒想到他記住了,我卻要放下。

  見我視線轉來,趙葑又大聲道:“你這樣對得起趙氏皇族的列位祖先麼?”

  我淡淡道:“對不起又如何?你殺了我麼?”

  “我……”趙葑咬住下唇,“反正我不會再認你,我也要回去告訴二嫂,叫她別再等你!”

  我輕輕轉身:“三弟,見到儀真,替我說聲抱歉。”

  趙葑不看我,但過了一會,還是點了下頭。

  我指著海中道:“有船來了。”心裡慶幸,倒不像梁王的戰船。

  趙葑一驚,急忙站起來。

  只見那船張滿了風帆,行得很快,不久已經能看清船頭的人影,為首的正是曾有過數面之緣的齊謹。一年不見,他裝束愈發浪蕩,這次連髮髻都沒挽,頭髮披在腦後,被海風吹得四處亂飛。船未靠岸,他已經發出笑聲:“凌兄弟,別來無恙啊?”

  我拱手:“齊當家越來越威風了。”

  齊謹笑道:“過獎過獎,還是比不得凌兄弟。幸好當日齊某眼神一流,看得出您氣度非凡,如今咱們可又要重新見禮了。”說著船頭靠岸,齊謹立刻晃晃蕩盪地下船,來到我面前恭然行禮道,“淮水幫齊謹見過越王殿下,迎接來遲,望您多多恕罪。”

  我一笑:“齊當家,你我相識已久,不用再演了罷。”

  齊謹搖頭:“不可不可,今非昔比,豈可怠慢?”他眼角一斜,看到趙葑,“這位小兄弟是——”

  我立刻道:“這是我的一名屬下。”

  齊謹上上下下把趙葑看了一遍,拍手笑道:“齊某知道了,這就是越王殿下拼命救走的南越刺客!”說著嘖嘖感嘆,“看上去也是儀態出眾,不亞于越王殿下。”

  趙葑神情一緊,本能地向我靠了一步。我乾笑:“齊當家,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問。想必太子殿下已經跟你碰過面了罷?”

  齊謹搖著破扇笑道:“越王殿下妙算如神,請上船再敘。”

  我拉著趙葑進了船艙,見到艙內情形不覺微愣,江原、江容竟然都在。江原正把一隻腳翹在桌上,手中端著茶盞,表情難辨喜怒,看到我進來也沒動。我注意到江原臉上多了道擦傷,這讓他整個人坐在那裡時平添了幾分匪氣。心裡忽然覺得好笑,這人似乎有天生見風使舵的能力,走到哪裡都能與周圍融合一氣。

  江原卻說話了:“你笑什麼?扔下我不管,去救這個南越刺客,現在還不是靠我來救?”

  我面無表情地伸手道:“拿來。”

  “什麼?”

  “兵符和敕令。”我哼道,“我看你是自己跑去包藏這個了,不然我為何找不到你?”我說著找位置坐下,又看一眼江容,“說罷,梁王府那邊怎樣了?薛司馬等人有沒有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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