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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冷冷盯住陳顯的背影:“陳顯分明在逼我殺他。”

  我負手低語:“我倒覺得他是在試探你。”

  “怎麼講?”

  我瞧他一眼:“如果你真想造福關中百姓,其實完全可以答應陳顯的要求。以北趙的百姓或皇族命運來威脅他就範,反而會讓陳顯認為你治理關中沒有誠意。”

  江原神情一凜:“你要我答應?”

  我唇角翹起:“這麼做其實是與陳顯共事的最佳方式。一來他不做官,沒有實權,朝中官員就不能借身份問題彈劾他,質疑他有異心;二來他本人一心保住關中,自然只會放行有利關中的政策,就等於防止失誤發生的一道關卡。就算真有爭執不下的時候,那也只是爭執,因為陳顯並不負責實施,最終的決定權還在你手裡。”

  江原靜止片刻,猛轉頭,伸指捏住我的臉:“凌悅,我怎麼沒想到?”

  我拉開他的手,冷哼道:“燕王殿下,是你權欲太重,聽到有人不服從,立刻氣得雙腳離地,哪還想得到這個?”

  江原看上去心情愉悅,聽罷反而露出笑容,又扯住我道:“誰說的,你違背我的時候還少?只要你乖些,我一定溫柔……”

  我正待說話,卻見那邊陳顯突然轉身,見此情景譏誚地眯起了一隻眼:“凌王殿下。”

  我擺脫江原,正色道:“陳將軍有何指教?”

  陳顯哼笑:“沒什麼。陳某本來想提醒你,你要做的事不比陳某坦蕩,小心下場堪憂。現在發現無恥就是無恥,就算上面不無恥,下面也無恥,從頭無恥到腳,倒也侵染得均勻。”

  我挑眉:“陳將軍只染了一半,比我還差一截,難道心中不服?”

  陳顯哈哈大笑:“論起這個,陳某是拍馬也趕不上了,我無恥到頭,你卻剛剛開始,自求多福罷。”

  我心裡觸動,不覺微呆了一下,江原拉起我,朝陳顯笑道:“陳將軍,你的要求本王考慮幾日後再答覆。”

  “陳某在此等候!”陳顯在糞堆邊抬頭,依舊大笑,笑聲里多出點寥落。

  江原一直拉我走出莊園,上了馬車,微笑道:“凌悅,到我府中坐坐好不好?”

  我見他臉上有得意之色,動了動眉毛:“不去。你在動什麼心思?笑這麼難看。”

  江原嘴角那抹笑意更加濃重:“我想起陳顯剛才的話,越發覺得自己如有神助,英明無比。”

  我一巴掌按過去:“說話前先照鏡子,英明的是我。沒有我提醒,你還不先跟陳顯撕破臉?”

  江原飛快伸臂摟住我的腰:“我指另一句話,什麼衝冠一怒……”我瞪起眼,他立刻躲開我的目光,笑道,“有你這樣對我,以後什麼不能迎刃而解?所以還是我更勝一籌。”

  我揪住他的衣領,恨然道:“你小心!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你哪一天再瞞著我做什麼事情,或者變得只懂爭權奪利,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江原一臉無辜:“我哪裡瞞過你,除了這次事出突然,也不是完全有意不告訴你真相。”

  我冷笑:“是麼?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韓夢征這件事從開始就沒瞞我?”

  江原笑起來,摟緊我的腰:“他已經回國了,你難道還在吃醋?”

  “誰說這個!”我氣惱地揪緊他,“江原,你還想騙我?從韓夢征做出一副為你神魂顛倒的樣子開始,你就清楚的知道,他的目標是你。可是你卻反而提醒我要小心,故意在我表示懷疑的時候誤導我的判斷,讓我誤以為他要除去的是我!”

  江原笑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判斷失誤。因為南越赤沖一直對付你,難免被誤導。”

  “不對,你是故意裝作中計,引誘他聯合晉王來殺你。”我盯住他的眼睛,“你那時就想這麼做了,因為害怕我會看穿,甚至心虛到不敢正眼看我。晉王最後做得這樣絕,也有你的功勞。從毫無誠意的選妃,到一再露出破綻,你讓晉王看到奪位的希望,要的是讓他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到最後徹底失去與你抗衡的可能。”

  江原不回話,有些心虛地笑著把我按到懷裡:“我也沒料到晉王比我想像中能幹,是我不對,讓你虛驚一場,好在都過去了,以後不再這樣就是。”

  “可是後果無法再挽回了。”我皺眉,手臂抱緊了他,這些天來壓在心底的想法終於脫口而出,“死去的,獲罪的,毀去多少人?我只是覺得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全部的想法,完全可以不必用這樣慘烈的代價換取太子之位。”

  江原默然許久:“不這樣,難道依照父皇的想法,真正娶一名王妃麼?我不想再受擺布,也不想與一個毫無感情的人日日相對。”

  “一時委屈罷了,只要能登上皇位,想做什麼不可以?”

  江原用力鉗住我的手臂,切齒道:“那我可以留住你麼?凌悅,我最恨你說出這種話,輕易得好像心裡沒有一點糾結。”

  我咬了咬唇,低聲道:“你心裡也清楚,比起這樣的後果,你我的事本就微不足道。我初來魏國時,街道上幾乎人人都昂首挺胸,意氣飛揚,可是這些天來,我看到的是街市冷清,每個人都在疑慮不安。一些有才能的官員因此獲罪,朝廷許多部門都空了,要說魏國沒有傷到元氣,誰能相信?可惜事已至此,也只有盡力補救而已。”

  江原放開我,仔細地看我臉色:“原來你一直為此難受麼?所以不肯認同我的做法。別忘了你當初……”

  我仰頭倚在車壁上:“當初我遠離建康,不算各地親信將領,手中直接掌兵就有二十萬,但有一點奪位之心,南越早亂了。幾十萬軍隊混戰,必然殃及百姓,結果會比如今的魏國更嚴重。所以我並不為那時的選擇後悔。”

  江原面色有些發沉:“你是說現在見到局面如此,後悔選擇我麼?”

  我微微一笑:“有點。當初沒有徹底站在皇上的立場,卻不小心被你迷惑了,結果遺恨到現在。”

  江原猛然捏住我的下巴,恨恨道:“我發現你跟司馬景一樣的可怕,活著為了志向,死也為了志向,把自身看得比鵝毛還輕。如果我放任不管,總有一天你會再次把自己搭進去。”

  終於惹得他冒火,我好笑地抓住他的手:“還有臉說,只差一點你就見不到我了。殺了宇文靈殊,他的家臣絕不會放我安然離開,若不是宇文靈殊及時醒悟……”

  江原嘴唇吻下來,突然封住了我後面的話,有些霸道地命令:“不許再說!”

  我眼角彎起:“好,我不再說。不過你得明白,為了你,我現在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江原哼一聲:“你這話應該改成:為了志向,什麼都做得出來,包括離開我。’”

  我轉了轉眼睛,嘆口氣:“就算是罷。好容易甜言蜜語一次,你非但不領情,還要拆穿我,真傷人心。”

  江原冷冷道:“不幸言中,我才該傷心罷?”

  我探頭看了看車外,回頭笑道:“天御府要到了,我也該下車了。”

  江原攔住我,沉聲道:“你還沒有說,如果我答應陳顯的要求,如何服人?父皇那裡如何交代?”

  我攤手:“我哪裡知道,或許你家的秦王小鬼比我更清楚。”

  江原目光一閃,若有所思。

  馬車在天御府門前緩緩停住,我跳下車:“燕王殿下,告辭。”

  江原似乎已經想通,也下了車,莫名注視我好一會,問道:“你真不來?”

  我被他瞧得發冷,毅然轉身:“不。”

  “讓馬車再送送你。”

  “我走回去,你不得翻牆。”走了幾步,我忽然回頭問,“你何時去山東?”

  “也許與你去東海差不多時候。”

  我點點頭:“知道了,你立為太子之後,我就動身,但願我們還能同行一段路途。”

  江原也輕點一下頭,又道:“凌悅,其實你說的對,朝中流失了許多人才,我需要盡力補救。”

  我釋然笑道:“改日再見罷,燕王殿下,不久就要改稱太子殿下了。”

  立太子的前幾日,我進宮早朝後被江德叫到了書房。他看上去積怒已久,一見我便冷然道:“你終於肯來上朝了?”

  我跪地不語。

  “起來!朕特准燕王在家養傷,你送走晉王后也立刻稱病。朕想問問,你得了什麼病,可以與人飲酒遊玩,唯獨不能上朝?”

  我站起身道:“心病。”

  “心病?”江德滿臉慍色,“晉王反逆案中,你險些殺死韓王,朕看在燕王面上,惟獨對你既往不咎。你不存感恩之心,反用這種話來敷衍朕?”

  我懇切道:“陛下可記得臣因何來到魏國?”

  江德看著我:“朕自然記得。”

  “臣不願手足相殘,更不願因蕭牆之亂使國力受創,寧肯流落魏國,想不到最終還是見到了這一幕。臣親見燕王重傷,晉王遠行,包括韓王在內的數萬人牽涉其中,內心不能不受震動。”

  江德沉聲道:“這件事你本不該參與。”

  “是。臣事後想想,當初如果及時上奏皇上,或許解決得比現在圓滿。”

  江德目光微微緩和,語調卻依舊沉冷:“你對燕王關心則亂,甚至不願他娶妃,朕可以試著理解。但若一味意氣用事,朕將會重新考慮你參與南越事務的能力。”

  我抿住唇,面色微變,片刻才道:“臣一時自私,險些辜負陛下厚望,臣……臣……”我聲音低下去,顯得心中又委屈又懊悔。

  “好了,”江德拍拍我的肩,嘆道,“這件事也不全怪你。燕王自幼個性頗強,當年只為朕替他選妃一事,多少年與朕賭氣疏遠。如今他大了,要做什麼,連我這個做父親的都無法預料,更何況你?朕只是擔心,以後朝中再無人能與他抗衡,他做了太子之後,會更加忘乎所以。”

  我道:“臣也擔心燕王權欲過盛,所以想暫緩前往東海,而是與燕王一起拜訪梁王。”

  江德頗為意外:“你不去東海郡,想去琅琊郡?”

  我試探道:“臣聽說晉王的子嗣現在山東某處,陛下不擔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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