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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怒道:“你是笨蛋麼?憑潮是神醫弟子,不叫他來救你父王還能叫誰!你去求皇上准許他進來!”

  江麟如夢初醒,急匆匆跑出門去。

  憑潮終於被江德特許進殿,他小心翼翼地查探了江原的傷勢,接著迅速與領頭的醫官交換意見,連續嘗試了幾種針法。許久,江原的傷口總算止血,被布條緊緊縛住。

  那名老醫官令掌藥官端過煎好的一碗湯藥,徐徐為江原灌下。江原不醒人事,多數藥湯都流到枕上,醫官卻似乎視而不見,只是例行公事般將碗中的藥倒入,終於站起來,朝憑潮微一拱手,帶領御醫們退出臥室。我有些不悅地目送他們,命宮女拿來一方軟巾,皺眉拭掉江原嘴角的藥污。

  憑潮在旁邊收起銀針,低聲道:“殿下此次內傷很重,大概會昏迷很久,越王殿下要在這裡等麼?”

  “這是皇上的旨意。”

  憑潮瞭然地點頭:“殿下病情尚不穩定,只有讓你多操勞了。我與御醫們就在外殿,也會定時進來查探情況。”

  我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肅然道:“憑潮——”

  憑潮頓住:“你要問當時的事麼?其實沒什麼瞞著你。我奉命聯絡城外僅有的兩百名燕騎軍,準備城中信號一起便進城支援。可是還沒來得及出發,殿下卻趕到了我們隱藏的地點。他當時已經受傷了,身後還跟著幾名窮追不捨的黑衣殺手。”

  我擰眉:“他果真一出皇宮就被追殺了?”

  憑潮橫我一眼:“至少在我看來,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我們殺了那些黑衣人,才知道晉王的陷阱居然設在城外。殿下命我想盡一切辦法把消息傳遞進宮,他自己則換上殺手的衣服,伺機接近晉王,以期將他控制。最後為了徹底麻痹晉王,一名燕騎士自願易容代替殿下踏入陷阱,負責保護秦王安全,並且盡力拖延時間,直到皇上駕臨。”

  我從牙fèng里狠狠道:“這個時候,為什麼不再派出一個人通知我?”

  憑潮嘆口氣:“我不知道,等殿下醒來,你自己問罷。”他說著收起藥箱出門,將我一個人留在房裡。

  我低頭看到江原的臉色,對他的怒意不覺又消去大半,猶豫片刻,悄悄將手指放在他頸側。直到真切感覺出那裡脈搏的跳動,才舒了一口氣坐下來,靜靜在旁邊發呆。

  接近黎明時,御醫們進來,查看了江原的傷口,再次為他灌藥。我立刻道:“我來。”

  醫官遲疑道:“殿下,稍候還要為燕王殿下更換被褥,您……”

  我冷冷道:“我來換。”說罷幾乎是從他手中搶過藥碗,仰頭喝了一大口,藥汁濃烈苦澀的味道立時充塞口間。我皺緊了眉,小心對江原俯下身子,撬開他緊閉的唇齒,將藥汁一點一點推入。

  連送幾次,湯藥終於盡數送入,我直起身子,淡淡注視著呆若木雞的醫官們:“要換的被褥呢?”

  門外宮女們受命捧進嶄新的緞被,我輕輕掀開江原身上錦被,揪過一條新被蓋住,然後小心將他橫抱起來,等宮女重新鋪好,才慢慢將他放下。

  包括為首醫官在內,御醫們都直直盯盯往我的動作,震驚得不知所措。那名老醫官強作鎮定地為江原把了脈,稟告道:“殿下,燕王殿下……脈像平和,暫,暫無大礙。”我道聲“有勞”,他似乎連頭都不敢抬,急匆匆帶領御醫們退出。

  我命宮女關上房門,看看窗外朦朧透進的光亮,重新靠在江原床邊,見他呼吸平穩,這才感到一絲倦意。不知不覺墜入夢鄉,卻夢見江原混身鮮血躺在血泊里,立刻驚醒過來,顫抖著去摸自己身邊,直摸到他溫曖的肌膚,才又放下心來。

  整整兩天兩夜,我就這樣不由自主地反覆試探。白天吃飯時,會因為一點細微的響動衝進去看他是不是醒來。夜裡則突然從睡夢中驚醒,急切地試探他的氣息。

  御醫們也已習慣我對江原的態度,只是投射來的眼神里總夾雜了些許怪異。然而我根本不在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連江德的懲戒都拋諸腦後,還需要在乎別人眼光麼?

  又一次夜幕降臨,我把江原要喝的湯藥放在桌上,藥汁還燙,我用湯匙不耐煩地攪動。忽然聽見身後有個微弱的聲音道:“凌悅?”

  第122章 何如歸去(下)

  我的手猛然顫抖起來,藥汁濺得滿身都是。好一會,我端著藥碗轉身,冷淡道:“醒了?”

  江原的視線飄忽,還不能準確捕捉到我,聽見我的回答,他微微地笑:“原來是真的……”

  我端著藥碗走近他,面無表情道:“什麼真的?”

  江原動了動手指,碰到我的衣擺,輕聲笑道:“你。”

  我哼一聲:“沒辦法,皇上忙著幫你善後去了,只有命我留下來看住你,免得你使詐。”

  江原慢慢眨了下眼,用幾乎令人聽不見的聲音道:“你要將功贖罪麼,看得也太緊了點……幾天了?”

  我譏道:“不多,整整兩天而已。本還以為你沒臉醒來,打算繼續昏下去,沒想到這麼快就醒了,臉皮真厚得可以。”

  江原牽了牽嘴角:“我怕再不醒來,你會砍死所有人,最後連自己都不放過。”

  “胡扯,誰會為你……”我突然住口,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再說下去,只會顯得欲蓋彌彰。

  江原蒼白的臉仿佛被笑容照亮:“你手裡的藥快涼了,不打算給我喝麼?”

  我把藥碗伸手一送:“起來喝。”

  江原為難道:“我起不來,稍一動就會牽動傷口。”

  我冷笑:“那日郊外,你不是若無其事得很麼?在晉王身邊充當殺手,不但騙過所有人,還能動刀將我攔下。”

  江原嘆道:“我哪裡敢多動?若不是躲開你那要命的一拳,怕是撐不到聽完父皇的訓斥。”

  我冷冷看他:“你為了令皇上下定決心罰處晉王,故意不肯早露面。我卻以為你真的死了,傻乎乎地拼盡全力要為你報仇,你當時看在眼裡是感覺很自得,還是很好笑?”

  江原聽了,臉上的笑意倏然消失,聲音低啞:“我怎麼可能這樣想?看到你為我如此,我……”他欲言又止。

  我扭過頭,替他繼道:“看到我如此橫生枝節、壞你好事,更加後悔沒將我牽制在城內?”

  “凌悅!”江原忍不住怒喝一聲,卻立刻牽動傷口,痛苦地擰起眉頭。

  我在床邊坐下,淡淡看著他:“抱歉,我忘記了,你還有傷,跟一個傷重的人計較,豈不顯得太卑鄙?”說著用湯匙舀了藥汁放在他唇邊,“燕王殿下,請用藥。”

  江原並不張口,只是一直怒視我。

  我收回手臂,冷淡道:“既然你醒了,我叫宮女來侍候湯藥罷。”

  正要離開,江原卻猛然拉住我的衣角,沉聲道:“不許走!”他的手指因貿然用力而不住抖動,“叫什麼宮女。反正我也動不了,你就當我沒醒來。”

  我回頭掰開他的手,江原已經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我頓覺滿腔努火無處發泄:“你到底要怎麼樣?”

  江原不語,臉色越來越慘澹。我一把抓住他手腕,感覺到脈博里內力急速流竄,厲聲喝道:“停下!你想死麼?”江原仍舊不說話,只是專心運力,似乎急於想擺脫身體虛弱的狀況。

  我緊緊抓住他,心知不能強行壓制,一時竟無計可施。眼看他額頭已有汗珠滾落,最後咬咬牙,仰頭將碗中湯藥含進嘴裡,彎腰覆上他的嘴唇。

  苦澀的藥汁從唇齒間流過,江原身體一震,內力松泄,我趁機將他脈門扣住。藥汁已經被喝下,可是江原的卻舌尖不知何時滑進來,緊緊與我糾纏。濃烈的藥香溢滿口中,他微微抬起頭,雙手用力捧住我的臉,貪婪地親吻,好像要將我整個吞噬。

  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難耐的苦澀漸漸竟泛出些甘醇的味道,我被他吻得全身僵硬,一把將他按回枕上,狠狠在他胸口和頸間咬過。江原粗聲喘息了一下,低低笑道:“凌悅,忍忍罷。再這麼下去,我會沒命的。”

  我一呆,立刻放開他,抬袖用力擦了擦口角,冷冷道:“這不正是你的目的麼?我不過在滿足你。”

  江原淡淡地笑:“我只要見了你,就不知道滿足是什麼滋味。”

  我臉頰不覺一熱,橫眉道:“不要總這麼無恥!”

  江原轉動眼珠,收起玩笑的神態:“我如果不活過來,還有誰能對你無恥?說到底,你只是怪我不將變故及時告訴你,結果讓你做了不知情的旁觀者。”

  我咬住唇:“對,我是怪你。怪你讓我蒙在鼓裡,將我排除在外,獨自涉險。難道我如此不值得你依靠?”

  江原聽了又笑:“怎麼會?正因為知道你在,我才放心讓韓王代為迎娶,萬一他有不軌舉動,不用我說你就會制住他。赤沖代表了南越在魏國的最中堅力量,也只有你以身作餌才能將他們連根拔起,否則後患無窮。”

  我沉聲道:“這些算什麼?如果你稍有不測,我就算殺了韓王,滅掉赤沖又有何用?”

  江原一愣,接著道:“其實我沒想到宇文氏竟敢冒險參與,若不是你及時說動宇文靈殊,很難保證晉王不會迅速沖開燕騎防線,識破我的計策。”

  我怒道:“那是僥倖!我僥倖得知宇文氏參與,僥倖說動宇文靈殊!如果我不知道這些,你還是冒險!再假如我遊說不成,真的用卑鄙手段殺死宇文靈殊,從此不但與宇文念結下深仇,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江原仰面看著頭頂上方,好一會,緩緩道:“殺了宇文靈殊又怎樣,如果他不聽勸告,宇文家不會得到朝廷寬恕,那不是一樣該殺。”

  “不一樣,他是跟我結拜過的兄弟!”

  江原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生死關頭與你站在對立面的兄弟,不要也罷。”

  “那你呢?”我與他對視,“生死關頭,瞞著我獨自行動的人,是不是同樣不要也罷?”

  江原冷哼,用暗啞的聲音不屑道:“他怎麼配跟我比?”

  我更加惱怒:“江原,你知道我寧願血戰而死,也不願做出這種選擇,可是你卻逼迫我走到這一步。對!現在你是勝了,你死裡逃生地回到我的視線,沒有造成太多不可挽回的錯誤。於是所有的失策甚至都可以不計較,一句對不起似乎就能蓋過一切。就連皇上也只關心你是否平安,不打算追究你的那一連串的圖謀!”我深吸一口氣,按住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可是你知道我經過怎樣的掙扎,又拋掉了一些什麼?就此原諒你,我不甘心,所以我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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