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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跪到他面前,給他看手心的箭傷。江德一見之下,面色微沉:“果然是被利箭所傷!朕的眼皮底下,居然敢如此明目張胆!張余兒,宣韓王、晉王來見朕!”他接著命人拿給我一瓶金瘡藥,又放緩了語氣對江原道,“原兒,你對稚兒兄弟情深,朕能理解,你姑母也會十分欣慰。只是你既要娶妻,還須注意自己言行,不要輕易授人以柄。像這樣疏忽大意的言行,不可再犯。”

  江原拜謝道:“是!父皇。孩兒謹記。”

  “還有人告訴朕,你近日與那位南越特使來往甚密?”

  江原承認得毫不猶豫,甚至帶點故意:“回父皇,兒臣與他一見投緣,十分想親近。”

  江德道:“他始終是南越特使,還是保持距離得好。你有時間,還不如多在自己兄弟們之間走動,也可互相聯絡感情。”

  江原看上去感激得就快喜極而泣,可是偏偏十分克制:“兒臣遵命。”

  江德看他如此,微微地笑了笑,接著又重重地嘆氣。他轉向我,溫言道:“稚兒,你想念母親,朕也不願一直狠心將你母子隔離,過一會讓燕王帶你去罷,皇后也會陪你們去。”我忙稱謝。

  不多時,人報韓王求見,江德臉色重新嚴肅起來:“宣。”

  江進大概已猜到事情原委,一進門便撲倒跪地:“兒臣見過父皇!”

  江德厲聲道:“韓王,聽說你為了一匹馬將越王射傷,你姑母只有這麼一點血脈留存,虧你狠得下心!”

  江進急道:“兒臣冤枉!我再糊塗,怎會對表弟下手?兒臣只是一時玩心重些,拉著表弟比武打賭,怎知有人暗算!兒臣也為此連夜審問,只是尚無結果。我已經命人將當日弓箭手統領綁來,只等父皇和表弟發落。”

  江德冷然道:“你審不出結果,抓個人給朕有什麼用!”

  “兒臣親自去大理寺報案!”

  尚未發話,內侍又報晉王江成求見,江德頗有些無奈地掃了掃江原和江進二人,嘆口氣:“宣!”

  與別人相比,江成是最平靜的一個,他十分從容地邁進門檻,走到不遠不近的地方下拜:“兒臣晉王江成拜見父皇。”直到江德說一句“平身”,他才站起來,謙恭有禮道,“不知父皇宣兒臣前來有何吩咐?”

  江德看他一眼,似乎也沒了脾氣,只是一揮手,張余兒立刻遞給江成一道奏本。

  江成仔細看罷,十分鎮靜地道:“這是誣告。”

  江德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從何得知?”

  江成微笑:“父皇,并州邊防吃緊,兵部特批一千副甲冑,每一件都記錄在案,運到太原後,也同樣一一記錄,並無數目不符之處。若是孫膺膽敢私藏,動機是什麼?若說一個小小的兵部侍郎妄圖謀反,豈不荒謬。兒臣以為此事根本是無稽之談。”

  江原冷冷看著他:“晉王,孫膺過去是你府中官員,後來在朝中為官,聽說與你聯繫甚密。你這樣斷然否認,不覺得有包庇之嫌麼?”

  江成笑道:“皇兄錯了,只要問心無愧,何懼人言?我只是以我的了解發表見解,並不影響父皇的判斷。”

  江原哼笑:“只怕私藏甲冑的主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江成面色遽變:“皇兄!在父皇面前,你也要毀謗小弟?”

  江原眼中有毒色:“父皇面前如此多人,二弟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你?”

  江成一甩衣擺跪地,求助地望向江德:“父皇,兒臣……”

  江德不耐煩,怒道:“都住口!韓王,說說你的看法。”

  江進思索片刻道:“父皇,這件事一定與二哥無關,但我認為孫膺此人不無嫌疑!首先,兒臣聽說他在刑部之時為人陰狠,時常違反刑律折磨犯人,被他虐待致死的不計其數。就連……就連凌悅表弟當初都……其次,此人生性貪婪,很有可能被人買通……”

  “等等!”江德打斷他,“你說越王也曾險被此人所害?”

  “父皇不信可以問表弟,大哥當日親自救他出來,也能作證!”江成有些不悅地給江進遞眼色,屢屢被江進忽視。

  江德看看江原,得到肯定的眼神,再看向我:“稚兒,你從未說起。”

  我淡淡笑道:“過去一場誤會而已,臣不能因私廢公。而且我也猜想孫膺並無膽量私扣甲冑,也許外間有些風傳,誤會到他身上而已。臣倒是聽說近來邊境實際上十分穩定,並無增加防禦的必要,會不會是并州有人圖謀不軌?”

  江成神色再次變了變:“父皇!請父皇明察!”

  江德的面孔瞬間冷若冰霜,他豁然站起身:“燕王!你即刻派得力幹將前往并州徹查此事!誰膽敢謀反,殺無赦!”

  江原肅然道:“臣領旨!”疾步退出門外。

  “韓王,你現在前往大理寺報案,徹查越王遇刺一事,找不到兇手,朕不饒你!”江進也匆忙領旨而去。

  江德又看一眼江成,嘆道:“晉王,你回去罷,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

  江成暗中咬咬牙:“兒臣遵旨。”

  我冷冷看著他離開,便也對江德道:“陛下,臣也告退了。”

  江德溫和道:“你不要走,等燕王回來,去見你母親罷。”他摔下手中的奏本,“這個孫膺當初是怎麼對你,你不妨對朕言明,朕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我聽到江德詢問,垂目不語。

  江德便重新坐回榻上,又命我坐到他身邊,再問道:“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我緩緩搖頭,懇切道:“陛下,臣不想再憶起往事,尤其是這種事,如果孫膺沒有別的錯處,也不願再深究下去。只是聽說此人確實平日品行不端,既然連韓王也知道,可見並不是謠傳,臣請陛下據實查辦,不用為臣一人而懲處他。”

  江德微微頷首,略一思索:“張余兒,命中書省即刻傳朕敕令,免去兵部侍郎孫膺官職,家中待罪。著刑部與御史台共同查實,確有瀆職敗壞朝綱之嫌,依律定罪。”

  我不動聲色地坐在原地,心中卻在冷笑,不知道是不是該輪到晉王向我示好了呢?孫膺保不住了,他現在想的倒應該是如何才能保住自己。

  第104章 反戈一擊(下)

  江德並沒看我,他似乎心思重重,又沉默良久才嘆道:“原兒和成兒兩兄弟,在朕的面前都開始互相攻擊了。”

  我聽了沒有作聲。

  江德的眼睛變得很銳利:“越王,朕知道你與燕王關係非比尋常,會傾向他也是自然的,何況朕已決意立他為太子。不過若是燕王有什麼傷及晉王的舉動,你會怎麼做?”

  我不覺心中一凜:“臣……”

  “回答朕!”

  我在江德注視下,咬唇道:“臣一切遵從陛下旨意!”

  江德看我好一會,這才放緩語氣道:“很好,朕對你寄予厚望,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我抬頭,欲言又止。

  江德立刻問:“還有什麼話?”

  我低聲道:“臣有一事請教陛下,假若是晉王欲對燕王不利,該當如何?”

  江德的眼神倏然深不見底:“越王,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只要燕王不做出令朕失望的事。”

  我立時明白這是江德不可觸及的底線,不可再深談下去,只是道:“臣明白。”

  過了不久,張余兒回來復命。江德大概覺得方才的話重了,重新對我親切起來:“稚兒,先去宣光殿見見皇后罷,讓燕王去那裡找你。”

  我忙道聲“是”,站起來退後幾步,正要轉身出門,江德又道:“南越特使動機不純,平日更要多加注意,以免遭遇意外。”

  “臣謹記陛下之言。”

  我慢慢地離開太極殿,邊走邊思索。

  江原故意擺出一副與江德賭氣的樣子,公然與韓夢征表示親昵,怕是又引起了不少流言。江德為了安撫他,似乎在江原許諾娶妻的前提下,對我與他的關係有了一絲默許的意味。雖則如此,江德畢竟還對我存有一絲疑慮。

  他向來不願看到江原兄弟不睦,如果我與晉王敵對,定犯了他的忌諱,日後行事必會受制。可是眼前的情勢,我不犯人,照樣有尖刀落在頭上,不由我不採取行動。看來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令江德消除庇護晉王的理由了。

  舉目望時,已經走過了上次舉行冬至歲宴的式乾殿,再往前便是以宣光殿為首的宮殿群。我想起當初江原別有居心地領我進宮,轉眼間他的猜測竟都成了事實。

  上官皇后已經在等我,她穿了一件素淨的淺蘭色宮裝,長裙曳地,有一種別樣的華貴。只是不知為何,每次見她,我都能感到淡淡的悲傷。她優雅的舉止,每一個細微的舉動,好像都渲染了憂傷的氣息,深入骨髓,揮之不去。

  我告訴她燕王還要過一會再來,她點點頭:“那便不等他了。”說著領我走向殿外的一座階梯。

  我遲疑:“皇后娘娘,這是……”

  她回頭:“稚兒,你不肯叫我舅母麼?”

  我施禮道:“是,舅母。”

  她微笑,然後輕柔地拉起我的手:“你不用疑惑,宣光殿、嘉福殿與西園的九龍殿、靈芝台是連在一起的,我們從飛閣上走,比下面要近得多。”

  我不由恍惚,也許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她神態真的很像母后,所以每次見到她我才會難過。

  上官皇后微微起蹙眉:“稚兒,你這樣看本宮……”

  我垂目:“其實臣一直想問,您和臣的父親是不是熟識?”

  上官皇后身子明顯一顫,似乎被人觸及了心中封藏久遠的記憶,她命身後宮女遠遠迴避,與我走上高聳的閣道。許久,她輕聲開口道:“本宮認識周大哥的時候,還未出嫁。當時父親在滎陽負責為北疆徵兵,我也隨家人到了那裡。一次與女伴外出野遊,遇到了匪賊,性命攸關之際,被趕來投軍的周大哥所救,從此結下深緣。”

  我悠悠道:“原來先父從軍前已經與您熟識。”

  上官皇后將目光遙遙投向北邙山,眼角閃爍著淚光:“本來父親曾為他南越人的身份而猶豫,是本宮極力勸說父親讓他留下,如今想來,這是錯誤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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