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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來也這樣認為,事實證明晉王有自己的想法。”

  我擰眉:“韓王的立場一直有些奇怪,傳聞他一直與晉王走得很近,這次卻等於幫了我。”

  江原離我近些,看著我的眼睛,抬了抬手又放下:“我想韓王事先可能並不知情,或者猜到是晉王所為,雖不說破,卻也不願被牽連。”

  我又問江原:“園中的冷箭難道也是晉王暗中布置?他若在園中暗殺我,根本不用大費周章布置下面的事。韓夢征不可能與晉王毫無聯繫,你沒發現他的可疑之處麼?”

  他想了想道:“你在園中遇害,禍及的是韓王,晉王還不至於要除掉韓王。所以即使是他布置,也並非想置你死地。如果有人真要殺你,那一定與南越有關。韓夢征一直跟在我附近,沒有什麼特別舉動,但不排除早有安排。我倒覺得那名叫王直的侍衛長大有問題,難道韓王府出了內jian?”

  我回想王直的外貌:“從外表和口音,倒不能確定他是南越人,我先派人暗中查探一下。”

  江原點點頭,又離我近了些,兩手按在我肩頭:“凌悅,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把你從洛陽獄中救出來,引出孫膺;再後來我發現朝中阻力重重,官員包庇,居然不能為你除去一個小人物;到現在他重新出現,賭上自己性命完成最後的任務。回想由此引出的一連串事件,把許多人聯繫在了一起,也讓我更加看清了晉王和他身後的勢力。現在晉王已經行動,不徹底削弱他們,就不會風平浪靜。”

  我思索片刻,默默點頭。

  江原低低道:“凌悅,你要忍耐,我也要忍耐。不管我現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都是為了最後……”他忽然住口,怔怔盯住我的臉。

  我抬眼看他,也有些發愣。

  江原飛快地捧住我的臉,輕吻一下我的唇,又很快地離開,笑道:“很久沒有這樣看你,實在忍不住了。”

  我心裡一顫,看著他沒說話。

  江原也看著我,我的影子印在他眼眸深處。

  過了一會,他忽然問道:“凌悅,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孔家的小女兒?”說到這裡笑了,好像能看到我的心思,“別犯傻,不是你想的原因。”

  我怔愣:“什麼不是?”

  江原悠悠道:“如果我真的娶妻,你會離開,我也不會留你。”

  我有些驚訝,還是道:“我不會忍心傷害你的妻子,即使是一個懵懂的小姑娘。”

  江原手指用力了些:“我也不忍心傷害你。”

  我皺起眉:“那你?——”

  他微微地一嘆:“我暫且選這小丫頭,只是因為她最無辜,也許可以借著未來燕王妃的身份躲過一劫。”

  “孔家有什麼問題?”

  江原道:“他的父親孔頤——”

  我忽然驚覺:“工部尚書!”

  第101章 權宜之計(下)

  江原肯定地道:“孔頤看上去立場不明,其實與晉王關係曖昧,孫膺便是一個例子。他事發後脫罪,被舉薦入工部,又將工部作為進入兵部的跳板,全由孔頤暗中促成。他有重要把柄握在晉王手中,既不敢得罪,又不願過分親近,所以想借我選妃增加實力。我選定孔家,也是為了進一步疏遠孔家與晉王的聯繫。”

  我不由懷疑他的策略:“你覺得許下的婚約可以輕易擺脫?就算孔家出問題,與皇上命你娶一名王妃的旨意也毫不衝突,有女兒的又不止孔頤一人。”

  江原不看我:“我不必想那麼遠。自先皇起,就一直為這些世家大族的勢力不斷膨脹而苦惱,直到父皇斬斷了梁家枝脈,通過限制外戚任職,逐步削弱了上官家、蕭家的實權,皇權已經比以往牢固。如果父皇得知真相,一定會堅決地打擊孔家。”

  “那不會牽涉太廣麼?就連張妃也會受影響。”

  “所以你可以想像接下來是怎樣的局面。”他頓了一下,“晉王今次只是給你一個下馬威,如果你衝動行事,事情就會演繹得比預想中更為猛烈。凌悅,我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從一開始就沒人相信你行事可以不考慮與我的關係——也許父皇相信罷,可是現在的事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你必須與我聯合,或者犧牲裴潛去跟晉王聯合,否則只有死路。”

  我不可思議地看他:“我怎麼可能還與晉王聯合?這樣狠毒的作為……”

  江原看著我輕嘆:“凌悅,你總是這樣天真,執著一些無謂的東西。對晉王來說,不論誰,都只是手中的棋子,作用有大小,但是在心裡的位置無足輕重。也許他的認知里,裴潛於你也不過是一個比較重要的下屬而已。晉王已經決定不放過你,可能想壓制你,但也可能想要你徹底為他所用,只看你的反應而定。”

  我愕然:“難道他做出這種事,能逼我與他聯合不成!”

  “如果是我,明白自己暫時無法與他抗衡,也許會轉而表示合作。”

  “可是裂痕終究無法彌補,就算現在妥協,以後呢?不怕我背後插一刀?”

  江原淡淡道:“沒有一場殊死爭鬥不需要賭注。如果他的手腕高明,便能讓你永遠沒有機會,反過來,你自然也可以隨時準備反戈一擊。”

  我抿住唇:“我不是你,恐怕做不到。”

  江原眸子堅定:“那就徹底與我站在一起,不要再考慮父皇或者天下了,這個世間沒有人允許你高尚。”

  我悵然,喃喃道:“兄弟鬩牆,又是兄弟鬩牆,為何在哪裡都避免不了?”

  “生在皇家,這種爭鬥不可避免。”江原說了一句,又看看我,發愁道,“算了,你這個性子,也許再過一萬年也改不了。頭腦單純,又懶惰,聰明都用在別處。只要不是存了陣前對敵的心思,我看你都能跟人稱兄道弟,哪還記得耍心機?上次喝酒的對象如果不是司馬景,我看你早被人毒死了。”

  我心裡觸動,又一陣難受:“你說得很對,戰場上我能做到知己知彼,卻總是對身邊人缺少防範的心思。如果我時刻設防,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至少應該將裴潛帶在身邊,也許就不會……”

  江原扳過我的肩頭,正色道:“凌悅,你聽好了:今日把裴潛帶在身邊,也許真可以護他一時,可你難道能時時刻刻與他寸步不離?不把裴潛從燕騎營接出來,你身邊難道就永遠沒有貼身的下屬?只要你不與晉王站在一起,他就會想方設法對你下手!你一個人有幾隻眼睛幾雙手?可以把每一個想保護的人放在身邊?”

  我再度沉默:“看來我真的需要與你站在一起,雖然我不能完全相信你。”

  江原放開我,笑道:“最好不要相信我,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因為我也會騙你。”他在我複雜的目光中站起來,“帶我去看看裴潛吧。”

  我憂慮道:“過一段時間罷,他現在……”

  江原滿不在乎:“他多大了,你還當他小孩般什麼都不懂?他自己做出選擇,後果就該自己承擔。你我這個年紀的時候,經過多少生死,從多少骯髒里滾打出來,又被誰安慰過?我看你是對他寵溺太過,換作我,先一頓抽打讓他認清自己的錯處。”

  我攔住他,心疼地道:“裴潛不一樣,他自幼少人教導關愛,後來幾年裡被人囚禁,從沒見過世面,談什麼成長?他心思或許都不如麟兒成熟,又屢受創傷,只有慢慢地治癒。我真怕他從此消沉,沒了那股天真的衝勁。總之這件事全是我的錯,他好不容易拋掉過去,自信滿懷地開始,不能再……”

  江原把手指放在我唇上,用低低的嗓音打斷了我的話:“你不覺得你擔心的事,正是我所擔心的麼?你費了多大的力決心拋掉過去,又何嘗不是信心百倍地重新開始?現在遇到這種事,我看著你痛苦憤怒,黯然自責,一樣怕你消沉,一樣覺得自己沒能護你周全。可我還是放開你,讓你選擇自己的路,並不後悔。”

  他看著我,眸子深沉,“凌悅,我不是總對你好,我會利用你,也不期望讓你完全相信我。你的感情太純粹,投入了就收不回,身處朝堂之上,這點是十分危險的。可是只要你還對我有一點警惕,就不會忘記自保,哪一天有了變故,就能安然脫身。”

  我失神:“你……”

  江原異常邪氣地一笑,甩步出門:“你要做好準備,也許有一天我會變心。”

  我一閃念,奪門而出,急促道:“你是說,以後不能讓裴潛對我太信任?他無依無靠,不信任我,還能相信誰?”

  江原看我一會,不知第多少次嘆氣:“我知道,裴潛無父無母,屢次被信任的人所害。你自己也受了很多苦,感同身受,總想把這孩子缺少的關愛補償給他。但是裴潛有狼的性子,應該放歸山野,周圍越是危險,越能加以歷練。”

  我不大信任地望著江原:“你的目的達到了,第一我非常不信任你的主張;第二我認為自己有能力辨別一個人是否真心,是否隱瞞什麼;第三你利用我是真的,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江原眨著眼睛笑:“那很好。”他問也不問便向我寢殿方向走去。

  我瞪眼:“誰告訴你走那邊?”

  江原回頭,表情很討打:“我進府時隨口問燕七你在何處,他便說了。似乎你只下令不得外傳裴潛的事,並沒有不准他透露行蹤。”

  我哼一聲,江原笑著等我走到他前面,來到寢殿的迴廊下,燕七連忙迎上來,我輕聲問:“他醒了麼?”

  燕七點點頭,神色擔憂:“可他……”

  我急忙推門跑進寑殿,一眼卻見床上空空如也,大急:“人呢?”

  江原按住我,向床邊示意:“不是在那裡麼?”

  我這才發現裴潛靠在牆角的帷帳後,縮成小小的一團,有些茫然地盯著腳下。我輕輕走過去,他微微抬了一下眼瞼,肩頭卻縮得更緊,本來便發育遲緩的身形顯得更加瘦弱。我開口叫他一聲:“小潛?”

  裴潛抬起頭來,眸子看上去有些灰暗,沒有了以前那種熱切和嚮往。

  我眼角酸澀,這個我一心救助和保護的少年,這個曾經受盡非人對待,還能對所有人露出獠牙,從不服輸的野蠻少年,在他剛剛開始接受教導,想成為一個真正意義的人時,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面對他眼中熄滅的某種光亮,我一下子覺得自己說任何話都於事無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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