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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微笑道:“三弟,我堅持按兵不動可不是怕你搶功,別忘了我們旁邊還有南越的軍隊!我之所以在等,就是不想跟上次一樣被人搶在前面,以至於現在必須和他們均分土地。我們攻長安,需要獲得最大的利益!”

  江進高笑道:“皇兄,小弟愚鈍,你可不要暗地裡笑話我!之前在丹鳳幾乎要承受趙軍的全部壓力,皇兄坐擁幾十萬大軍卻無動於衷,小弟知道皇兄高瞻遠矚,可不敢拿出來找你算帳。”

  田文良站起來賠笑:“兩位殿下,眼前對敵要緊,只要打下北趙,大家都是功臣,還怕皇上沒有封賞麼?韓王殿下,等再過一年半載,王妃為您生下世子,一樣可以奏請皇上封王麼!”

  江進哈哈笑了幾聲:“田大人妙言,難道我是為了功勞不成!我的兒子將來只要做世子便可,只要他跟我親近,老爹的名號自然是他的,用不著再封一次王!”

  他帶著手下將領拂袖而去,江原面色冷得像臘月霜雪。人人都知道江進暗諷他與江麟不和,只是都不敢出聲勸解,怕更加傷了他的面子。

  我悄悄咳了一聲,江原才沉沉道:“大家都散了罷,攻打長安的事不會等到清明以後,只管放心。”眾人都唯唯答應,匆忙告退。

  似乎思索了很久,江原才道:“江進雖然看似豪慡,其實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得不防。”

  我翻翻眼皮:“對親人也這樣堤防,難怪連兒子都疏遠你。”

  江原看我一眼:“凌悅,別天真了。不使手段,他們就對你好麼?麟兒現在疏遠我,比親近我要安全得多。”

  我聽了默然,好一會道:“如果我要天天這麼費心,一定覺得很累,了無生趣。”

  江原皺著眉,仿佛不經意般接口:“所以你不用想這些,我來想就夠了。”他把沙盤裡剛堆出的群山攪得支離破碎,哼道,“若不是江進貪圖蠅頭小利,只想著獨占丹鳳,放越軍單獨北上。何至於我們辛苦打敗宇文念後,卻被南越人坐享其成?”

  我瞪他:“反正事已至此,你不儘量與他拉近關係,卻要搞內鬥麼?”

  江原看看我,忽然一笑:“誰叫他屢次拿你在我面前取笑,不知安得什麼心!”

  我拉下臉:“還不是因為你態度詭異?”

  江原眯起眼,猛然抱住我,手指亂揉:“我還可以更詭異。”

  我咬住牙把他推開:“別把你的虱子傳到我身上!”

  江原jian笑著把我拉回:“那就可以一同去泡澡了。”

  “呸!誰會跟你這禽獸泡澡!”

  “你難道怕跟上次一樣下不了床……”

  我怒吼一聲:“閉嘴!”雙掌運勁拍出。

  江原側身躲開,我乘機跑出軍帳,剛走出沒多遠,碰見一個傳信兵向這邊跑來。我攔住他問:“何事?”

  信兵一臉怒氣未平:“大人,有趙國使者要見殿下,態度特別囂張,屬下正要去中軍稟告。”

  我覺得奇怪,便向軍門走去,遠遠只見十幾個人在門前糾纏。約有四五個趙人站在門外,其中一人顴骨高聳,相貌清癯,正是已成為趙國太尉的陳顯。

  第70章 陌上寒沙(中)

  陳顯一身白衣,兩手抱在胸前,冷眼看著副使與軍門守衛交涉,神情倨傲依舊。傳信的士兵已經折回來,他飛快地走過我身邊,身後跟著幾個燕騎士。燕騎士們頗為守禮地把陳顯等人迎進軍營,陳顯眼睛卻向上一挑:“江原呢?難道被本將軍砍過之後,至今爬不起來?”

  燕九道:“我們殿下正在帳中議事,得知使者來到,特命我們恭迎。”

  陳顯看臭蟲一般看他:“哈哈,你不就是那天獨自從函谷城中逃走的懦夫麼?你九個兄弟死不瞑目,晚上沒去找你?”

  燕九面孔僵硬地回道:“他們地下有知,看到函谷關如今被我軍占領,一定會覺得安慰!”

  陳顯哼笑了一聲,轉眼走到我跟前,輕佻地道:“美人兒,還記得我麼?”

  我淡淡笑道:“單看陳將軍的尊容,下官還真的差點認不出來,不知道長安城裡的糧食還夠吃麼?”

  陳顯身邊的隨從都充滿怨毒地看我,只有陳顯面色不改,仍然用輕浮的語氣嘲笑我:“聽說你升官了,果真美貌才是無敵。就連宇文靈殊那不通禮樂的野蠻胡人,也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幾乎倒戈!”

  我不在意地微笑道:“陳將軍一夜升為陳太尉,新皇對您愛寵有加,豈不說明您美貌更甚?”

  陳顯狂笑:“有了燕王滋潤果然不同,毒舌得越發可愛!我在想,要是本將軍再擒你去做誘餌,江原一定會像上次那般驚慌失措,不惜拿自己去換!”

  我笑笑,突然上前拍他的肩膀道:“陳太尉,你上次失敗,這次恐怕也要失敗了,希望你不會次次失敗。”

  陳顯肩頭微沉,卸去我手上勁力,神情有一刻的肅然,斜睨我道:“我原本不信,你這樣的人就算再機變狡詐,能騙過宇文靈殊那樣的傻子,卻怎麼可以讓司馬景心生相惜之感?才故難得,德行卻也有可取之處不成?”

  我見他神色中閃過一絲黯然,想起他曾於司馬景身邊大哭,心想他這樣狂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人,原來也對司馬景的情誼這樣看重。便也斂聲道:“在下承蒙他另眼相看,雖不得已與他為敵,然而心中對他十分敬佩。”

  陳顯嘴角一絲諷刺的冷笑:“在他面前,任誰都會自慚形穢,我等俗人也只有無賴地活著!不只是你,千萬趙國百姓心裡,司馬景始終會是他們崇敬的對象。”

  我覺得這話有些怪異,不由微微一怔,他已經大步闖進江原的營帳,燕九等人把副使擋在帳外,對我道:“凌祭酒,殿下讓你旁聽以作筆錄。”

  江原穿著燕王服飾接待他,悠然笑道:“陳將軍今日竟以使者的身份來訪,本王真有些不大習慣。”

  陳顯譏笑道:“燕王大概被本將軍砍得不夠過癮,期待我提刀來見罷?”

  江原大度地笑起來:“本王倒期望能有機會與將軍戰場再見!不過將軍此來,怕不是為了向我通報長安的備戰情況吧?我已遵照將軍手書,命侍衛把持帳外耳目,凌祭酒是我心腹,將軍但有話說,不妨明言。”他自己坐在帳中央的矮几邊,向另一邊作個邀請的動作,“陳將軍,請——”

  陳顯眼神銳利地關注他,撩起衣擺,盤膝坐下。我臨時做起侍從,給他們每人倒一杯茶水,退到一旁拿起紙筆,預備記錄。

  不知是因為江原不計前嫌的表現,還是陳顯突然謹慎起來的態度,兩人如此對坐,相互間倒好像少了些劍拔弩張的意味,這在兩軍你死我亡的爭鬥關頭,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我不禁暗暗思索,難道陳顯是來求和的麼?然而他現在地位尊崇,已經成為趙國的實際掌權者之一,以他一貫的倨傲囂張,又怎麼可能低頭求和?就算真的求和,也該找個言語天花亂墜的人才更有希望。也不對,魏軍對趙軍已成絕對優勢,他這樣久經沙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趙國早就沒有求和的籌碼,無論開出怎樣的退讓條件,哪比直接滅亡趙國更加誘人?

  江原並不急著詢問,只是不帶任何表情地等待。陳顯微微思索一陣,有些沉冷地開口:“我聽說燕王允許在魏軍治下的趙國百姓出城春耕,可有此事?”

  江原挑挑眉,並不掩飾語氣中的懷疑:“陳將軍消息十分靈通。”

  陳顯又冷然道:“我又聽說,魏軍對不肯歸降的百姓任意屠殺,還放火焚燒民宅,可有此事?”

  江原仍是一派平靜,微笑道:“對有些不識時務的人,總免不了做點立威的事。本王已經最大限度地約束了軍隊,並沒有讓他們做出奪財掠女一類不可收拾的事。將軍既然耳目眾多,對此應當也有公論。”

  “戰爭總有休止的時候,對那些歸順的百姓,你們日後要怎麼對待?”

  “只要他們肯真心歸附魏國,從此也便是魏國國民,自然都要一視同仁。”

  陳顯目光凌厲:“江原,你今日說過的話可敢白紙黑字立為誓約?”

  我筆下一停,抬起頭來,江原也正向我這邊示意:“你我的對話,已然一字不漏記在紙上,如果再立誓約,我又何懼之有?”

  陳顯冷冷一笑:“燕王果然剔透!我不多繞口舌,今日只一句話放在這裡:我願以魏軍不費吹灰之力滅亡趙國為代價,換取關中數千萬百姓的性命,皇族大臣的性命!”

  我吃了一驚,江原同樣有些驚異,肅然道:“陳將軍,這不是一件可以輕易許諾的事。你若辦不到,於我並沒有太大損失,於你卻是殺身之禍。”

  陳顯狂妄地笑起來:“我知道,所以也只有我陳顯敢招攬這樣的滅頂之災,做出這樣的承諾!江原,我只問你敢不敢相信?”

  江原看著他,慢慢道:“陳將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本王自然沒有理由拒卻。只是越軍也在近旁,陳將軍可曾找過越軍主帥?”

  陳顯嗤笑:“越軍,將來或許也會變為魏人,我又何必去繞遠路?”

  江原眸中神光閃動:“凌悅,準備糙擬契約!”

  陳顯給他一張地圖,上面詳細解說了長安各處宮門的特點與守兵情況,處處周密,無一遺漏。然後與江原約定了進攻時間、策略,以及內應的聯絡方式。

  我按照要求寫出一式兩份的契約,讓他們各自簽署畫押。陳顯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十分開懷,反而是我和江原的神色比較起來凝重得多。

  江原把一份契約交給他,正色道:“陳將軍,我會命魏軍對被圍的孤城網開一面,也會另做一份合約,派使者去長安與趙皇會面,以此麻痹趙國朝臣。只是你行動之時,務必保證自己的安全。”

  “多謝燕王關心!”陳顯一邊說一邊拿著文書大笑,怎麼也停不住,好像世上再沒有比這可笑的事,笑得最後眼淚都流出來,一滴滴掉落在粗糙的桌面上。

  暮春三月,乍暖還寒,魏軍集結二十萬精銳大軍閃電包圍了北趙國都長安。

  事前,虞世寧等一些將領謀士們,都對江原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有些懷疑,生怕行事不周反而使大軍陷入與趙軍死耗的泥潭。可是沒想到一路上十分順利,不管是攻占東邊的鴻門、芷陽,還是西邊的杜縣,都是出乎意料地迅速。以致最後來到長安城下,很多人還都沒有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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