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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念態度依舊冷淡:“燕王所謂的後路,不過是一句空言。令尊文有溫繼那樣的肱股之臣,武有周玄、燕王這樣的良將,我宇文念垂垂老矣,假若歸降你魏國,論聖寵、論信任,有哪一樣比得過?宇文氏在你魏國還能有何地位可言?不過坐等你們宰割罷了。”

  江原坦然道:“將軍所說不錯,比之趙國的高位厚祿,我魏國是給不了更多,可是等到趙國大廈將傾的時候,你宇文氏今日的全部榮寵就會化為泡影。而只要歸順我國,就可仍舊保有河西之地,到時雙方互惠互利,宇文氏為我國西北屏障,依然貴不可言。這其中利害,將軍可以自己思量。”

  宇文念冷冷道:“承蒙我主英明,從未虧待我宇文氏半分,我宇文念為趙國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江原犀利反問:“老將軍莫非忘了司馬景?”

  宇文念喉嚨里一陣笑聲,冷哼道:“司馬景乃是罪有應得,如何與老夫相比?”

  江原不屑地勾起嘴角:“司馬景比起河西宇文氏,根基是淺薄了不少,可是他英名遠播,在趙人心目中地位崇高,影響力卻不知比宇文家大了多少。司馬景被殺,實在也有老將軍你一份功勞。難道不怕等到鳥盡弓藏,陳熠為了平息民憤,找你宇文氏來做替罪羊?”

  宇文念眼神陰鷙:“燕王,你果然心機深沉,步步為營!當初你擒住靈殊,老夫為洗脫通敵罪名,不得已彈劾司馬景;如今司馬景既死,老夫卻更加落入你圈套之中!”

  江原淡淡道:“人皆有私心,原也怪不得誰。若無自保之心,宇文氏何能歷經幾朝輪替。”

  “不錯,但老夫今日卻第一次為此後悔!”

  江原直盯著他,慢慢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棄暗投明,才是智者之舉。”

  宇文念雙目閃出危險的光芒,仿佛鬚髮也跟著微微抖動,江原提防地握緊了劍柄。就在這時,有人在雜亂中大聲喊:“父親大人!父親!你在嗎?”

  宇文念眼中精光暴漲,身形突然閃電般掠起,內力帶起一股強勁的氣流在帳中迴蕩。我只覺呼吸為之一滯,宇文念遒勁的手掌拍向江原胸前。

  我提醒道:“小心!”長劍從旁邊刺入,削向宇文念手臂。

  宇文念被迫收招,大喝一聲,手臂穿過劍光,直直向劍刃抓來。我劍鋒一側,從他腋下穿過。宇文念卻乘勢而上,手指猛插向我雙目。我不及收劍,只得全身後仰。

  江原挺劍截住宇文念,低笑道:“很好,宇文少將軍也到了!凌悅,出去會會你的阿干罷。”

  宇文念目中凶光更熾,雙掌如山間雷霆,排山倒海般壓過來,好像有沒有兵器在他眼中並無區別。江原攔在我前面,長劍疾揮,只聽見“嗤嗤”風響,兩人的衣袂鼓盪欲裂。

  我瞥了江原一眼,飛快走出軍帳,只見軍營中大火肆虐,灼熱呼面,幾乎已經無法撲滅。到處都是廝殺的人群,透過火光望去,周圍的景物都在扭曲晃動著,宇文靈殊騎在馬上,正帶領一支軍隊與攔在面前的燕騎軍廝殺。今天夜裡,他是我見過唯一一個衣甲整齊的趙軍將領。

  一名趙軍騎馬朝我衝來,我揮劍砍中他,他大叫著滾下馬來。我拾起他落在地上的長戟,搶過戰馬,越過一叢叢燃燒的火焰,朝著宇文靈殊方向衝過去。

  宇文靈殊剛挑傷一名燕騎軍的戰馬,趁他跌落馬下,手中長槊正待穿透他的胸口,突然見我縱馬衝來,不由吃了一驚,拍馬轉向一旁:“你?”

  我面色嚴肅,速度不減。宇文靈殊只有挺槊回檔,兩匹馬於瞬間擦身而過,兵器在半空鏘然相交。宇文靈殊奔出丈余,撥轉馬頭,冷冷看著我:“你的內力何時精進了。”

  我輕笑道:“宇文將軍,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

  宇文靈殊神色複雜,明亮的眸子在火光里染上一層血色:“燕王呢,他沒來?”

  “他正在帳中跟宇文老將軍談判。”

  宇文靈殊面色沉冷,槊尖指向我:“乘人不備,深夜偷襲,非君子所為!你們把我父親怎樣了?”

  我微微一笑:“所謂兵不厭詐,勝敗論英雄。現在勝負已分,只要你肯歸降,令尊自會安然無恙。”

  宇文靈殊冷冷道:“不戰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果如何!”他忽然一點馬腹,重新舉槊向我擊來,口中呼號連連,聽到他命令的鮮卑士兵愈發奮勇。

  我表情鎮定,握住長戟,回想起司馬景一槊挑落我長槍的情景。辨別著風聲,一下一下,扎進他揮動著的槊影里。本來我的招式以繁複靈巧見長,今日跟宇文靈殊再次對峙,卻完全擯棄了那些細枝末節,招招落實,沉重穩健。

  鏖戰良久,宇文靈殊眸子像要滴出血來,眉頭有了一絲焦躁的意思。我卻不徐不緩,只將他纏得脫身不得。

  就在兩軍混戰得你死我活之時,軍營四周遙遙響起悲涼的歌聲。無數的魏軍士兵唱起那首追憶司馬景的悼歌,一聲聲,震動耳鼓。

  不少趙軍的動作慢下來,臉上的殺氣漸漸被哀傷所代替,還有的趙軍根本停止了反抗,惶惶地望著不知名的遠處,好像期待著司馬景的亡魂顯靈。宇文靈殊情急怒喝:“都不許停下!殺死魏軍,為司馬景報仇!”可惜在喪失鬥志的趙軍面前收效甚微。

  中軍大帳里突然發出驚雷般的巨吼,只見軍帳的帷布四處紛飛,居然因不堪江原的劍氣與宇文念的內力而粉碎。

  宇文念如一頭雄風不減的猛獸,縱身躍向離他最近的一名鮮卑護衛,手腕翻轉,那名護衛的咽喉“喀”地斷裂,立時血流如注。宇文念奪過他手中彎刀,飛身上馬,喝道:“靈殊!”

  宇文靈殊精神一振,長槊捲起狂風驟雨,拼命將我逼退數尺,拍馬追隨宇文念而去。在他們的帶領下,數千名趙軍也拼死殺出重圍,逃往西南方向。

  我目光落在江原身上,只見他面色平靜,並沒有下令追趕的意思,便驅馬走到他身邊問道:“如何?宇文念父子逃走,定會去陳熠大營,你不要緊的話,我們立刻銜尾追擊。”

  江原目光冰冷,“呸”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抹抹嘴道:“老匹夫有兩下子!只是還不如司馬景。我沒事,是他急著逃命。”他把我從馬上拉下來,使勁抱了抱,又笑,“不用追了,後面還有伏兵,夠他受的!老匹夫硬撐而已,等到他夾著尾巴逃到陳熠腿邊,估計膽也該嚇破了!”

  我咬住他的脖根,回敬他兩排牙印,再把他踢到一邊:“燕王殿下,這樣你就滿足了?陳熠……”我有些發狠,“何不乘機追到他的大營,來個連環套擊!”

  江原眼中一亮:“也算個機會,只要你不嫌累,我們就追!正好,把留在營里的燕騎軍再分出一千,虞世寧留下來善後,順帶招降俘虜——我看趙軍也逃的差不多了。程雍等人帶軍繼續西進,直搗趙軍中樞!”他說罷叫過燕七傳下令去,自己吹響犀角召集來殺得起勁的燕騎軍,“都別在這裡浪費精力了,想立大功的跟我走!陳熠的人頭看誰先割下!”

  燕騎軍們求之不得,興奮得一起嚷:“殿下,你可別跟我們爭功!”

  江原大笑,他整了一下衣裝,接過燕九遞來的韁繩,指著我道:“我不會爭。不過小心,你們未必爭得過他!”

  燕騎軍們看看我,也紛紛大笑:“凌祭酒,你這次莫非要槍挑北趙皇帝不成?”

  我嘴角一彎,跨上白羽,笑道:“正是!我們不妨比比,看誰搶得過我?”揚鞭打馬,已經向前奔出。

  燕騎士們紛紛跟上,馬蹄在黑夜裡亂飛,如一柄柄鐵錘敲起震耳欲聾的鼓點。

  黎明漸漸來臨,卻下起了漫天濃霧,連身邊的人都影影綽綽,幾乎看不清對方面目。江原抬頭笑道:“真是天助!下令各百長,任何人不得喧譁,悄悄向藍田推進!”

  大約距離陳熠本人駐紮的藍田大營數十里的地方,稍後趕來的一千燕騎軍快馬追上,還為江原帶來了他的明光鎧甲和金翅頭盔。包括裴潛在內的新軍們也在其中,他看見我,用興奮的眼神向我示意。

  一千多名燕騎軍在靜默中行進,濃霧掩蓋了軍隊的蹤跡,同時也將探聽敵方消息變得困難許多。派出的斥候似乎都失去了音訊,遲遲不見回來。前方望去依舊一片迷茫,甚至不知距離趙軍還有多遠。

  燕九擔心道:“殿下,要不要停下等待大軍聚攏?這樣的天氣,只怕會有伏兵在側,我們人數少,一旦中伏不堪設想。”

  江原表示贊同:“傳令暫停前進,等斥候消息。”又道,“不用急,我們既然找不到敵人,敵人也未必能發現我們。”

  過了不久,終於有斥候來報,卻帶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趙軍已經列陣出營,正南方似乎有另一支軍隊在與他們對峙。江原正要說話,忽然響起一陣隆隆的戰鼓和渾厚的號角聲,緊接著鐵騎奔騰的巨響震動著大地,廝殺聲此起彼伏地傳來,好像戰場就在我們跟前。

  我全身一凜:“這是南越的軍隊!怎麼會攻到這裡?”

  江原看我一眼,靜靜道:“你說的對,只有南越進攻時才會用號角。難道聯軍已經打敗了河西郡守李成的軍隊,解了丹鳳之困?”他沉思片刻,“看來我們昨日布置偷襲的時候,也正是他們獲勝之時。獲勝後不知會我軍,立刻秘密行軍至此。如果韓王主使,他絕不會這樣做,所以此刻來的必是宋然,他準備搶功!”

  燕七急問:“殿下,越軍已經下手,我們怎麼辦?還沒與大軍聯繫上,就算爭也爭不過他們!”

  江原冷笑道:“可見之前被困丹鳳,是南越人有意示弱,為了爭得聯軍的主動權而設下的計策。”他轉頭看我,“這個宋然,果真不是個簡單角色。”

  我眉頭緊皺:“他一直不簡單。”

  江原命道:“燕九,拿地形圖!”說著下了馬,就地坐下,仔細看了一會,指著地圖上道,“不管是趙軍還是越軍,沒有人知道還有我們這支軍隊在跟前。現在大霧正濃,陳顯坐鎮長安,他的援軍收到大戰的消息後,要想馳援也很困難,我們只要派出五百人埋伏在西北方向,就可以拖住他們。這裡,照常理推測,應該是陳熠中軍所在,我們只要直衝過去,應該可以遇到陳熠。”

  燕九等人聽了都躍躍欲試:“好,擒賊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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