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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低低地笑,看著我把藥喝完,將我放回榻上,又加蓋了一層氈被:“再睡一覺罷,發過汗就好了。”

  我合上眼,含含糊糊道:“你別得意,什麼房中術,龍陽式,小爺也有爐火純青那一日,你等著跪地求饒吧!”

  江原掖緊了被角,笑得不留情面:“凌悅……夸父逐日,精神可嘉。”

  我鼻孔里哼了聲,卻不想再說話,安安穩穩地閉目躺著。喝藥後身上很熱,好象整個人被關在蒸籠里蒸著,很快便有汗水從皮膚里冒出來,濕濕的並不舒服。我混混沌沌地睡著,好像在做夢,又好像對周遭的有所感應,分不清真假。

  只覺得江原一直在身邊沒有離開,久到我做了無數個夢,他還是在那裡。

  不記得他什麼時候問了句:“凌悅,你睡著了麼?”

  我明明聽得清楚,卻困在夢中醒不來。

  又過了許久,他好像在撫摸我的臉,語聲低沉得好像夢境般模糊:“凌悅,別怪我。我並不想弄傷你,也不想這麼粗暴,只是有些難以克制。戰火中,每個人都要做最壞的打算,你我誰都不知道這樣的相處機會還有多少……父皇知道我停戰的消息了,十分震怒,可是我們還是不能出戰。你說我為了權勢挖空心思也罷,我這次的賭註裡也有自己……”

  他用乾燥的布巾擦去我臉上的汗液,然後輕輕吻我的眼瞼,我已經感覺得出他唇上的溫暖。身體漸漸輕鬆起來,我聽到他挑簾出帳的聲音,隱隱想著他剛才的話,卻又不知不覺地睡了。

  幾天以後,我發熱的症狀不再反覆,江原似乎在匆忙地布置軍務,只有晚上才有閒暇過來。大軍沒有出戰的跡象,卻再次傳來了魏主江德命江原迅速出擊的消息。

  第66章 長弓弦斷(上)

  平心而論,江原的策略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對。

  陳熠的御駕親征,鼓舞了因處死司馬景而下滑的趙軍士氣。如果魏軍立即與趙軍展開決戰,非但討不了好,還可能面臨十分被動的局面。而現在魏軍以禮不伐喪為名拒絕出戰,在趙軍視野中興師動眾祭拜司馬景,卻化解了趙軍士兵不少的敵意。

  其實稍有點見識的人都明白,所謂“禮不伐喪”是對一國君主崩逝而言,司馬景是萬萬沾不到邊的。可是魏軍的藉口卻恰恰迎合了許多趙國下層士兵的心愿,他們既不懂什麼禮儀,也不會分析戰場大勢,只會聽從自己內心最樸素的情感召喚。在這種情況下,朝中越是嚴令禁止軍中祭拜,越會引起軍隊的不滿。

  另一方面,即使陳熠明知魏軍的詭計,也絕不可能有一點退讓。一旦退讓,就等同於承認自己的失策,甚至等於默認了司馬景的影響力與國君等同,最終導致陳氏政權的威信大打折扣。趙國素來以軍事力量論英雄,萬一出現軍隊譁變的情況,後果必然難以挽回。

  因此如果從長遠來看,江原的決定是對兵不血刃的最佳詮釋。假以時日,趙軍上下離心離德,高級將領便可以被招降,這才是對趙國最沉重的打擊。

  然而問題在於魏軍並非單線作戰,除去繞道河西的程廣,完全是三線作戰。江原不肯出戰,壓力便全部推給了新破武關的魏越聯軍,和北渡黃河的武佑緒。

  陳熠坐鎮中軍,留宇文念防備江原,自己指揮軍隊向南北兩方猛攻。不出旬日,趙軍解救了櫟陽之圍,將武佑緒軍隊逼退至黃河岸邊。二十多天之後,隴西郡守李成率軍與魏越聯軍大戰丹鳳,滅去魏軍兵力兩萬、南越兵力近萬。武佑緒糧糙告急,韓王請求燕王出兵的信件一封連著一封。

  停戰將近一月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復原,在憑潮的調養下,內力也基本如以前一般圓轉自如。

  中軍大帳里,江原麾下所有謀士將領都聚在一起,有的神色焦急,期待他下達出戰的命令,有的卻神色凝重,似乎在擔憂著什麼大事。

  虞世寧心事重重地詢問:“殿下,還不能出戰麼?武將軍的告急文書已經發來第三封,說照此下去,渡河大軍最多只能再撐十日,十日之後,再無糧糙供應,軍隊必然生變。”

  江原沉聲道:“告訴他,十日後,若是糧糙運不過去,可以殺掉戰馬充飢,但是千萬不可出現人吃人的事,更不能與當地百姓爭搶糧食,否則立斬無赦。”

  虞世寧憂心道:“殺掉戰馬還是其次,就怕出現投敵倒戈。”

  江原冷笑,眼中帶著些缺乏睡眠的陰影:“倘若整個趙國盡在我們手中,還怕他們跑掉不成?”他向時謙道,“子遜,去告訴韓王的使者,我們這邊還未等到皇上下令出戰的消息,讓他再堅持一陣。儘量讓南越軍隊多抵擋些攻勢,他們總不能一直躲在後面看熱鬧,等著撿現成便宜!”

  時謙諾然出帳。前護軍李恭時終於按捺不住,大聲道:“殿下,末將願意率一萬軍隊前去支援武將軍!游也要游過去!總不能眼看著他們在河那邊挨餓!”

  右護軍喬雲道:“李將軍,現在黃河正是春水肆虐之時,我們一來沒有船隻,二來士兵多數不識水性,怎麼運糧?”

  陸穎也冷靜道:“過河運糧,不但耗費人力,還會讓趙軍以為我們要大舉進攻,引起趙軍更猛烈的反彈,那時武將軍就更難支撐了。比較下來,還是搶敵軍糧糙比較行得通。”

  李恭時聽了更加發愁:“去年趙國大旱,趙軍自己都沒多少存糧,經常餓得前心貼後背,從他們口裡能奪幾兩飯?”

  我看著他們爭論不休,忍不住插話:“我倒有一個主意,不知行不行得通。”

  他們幾人差不多同時看我,立刻道:“請講。”

  我笑道:“既然沒有船運糧,不如到黃河附近的城中收集一些大型酒罈,在裡面裝滿糧食,再把壇口密封起來,用粗繩捆綁在一起。趁夜深人靜,把酒罈沒入水中,讓識水性的士兵推到河對岸去。密封的酒罈裝了糧食會很重,不會進水,更不會浮出水面;少量的士兵過河,也不會引起趙軍警覺。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李恭時和喬雲聽了都喜道:“這主意好!”

  陸穎也拍手道:“簡單易辦,並不用耗費大量人力,倒是可行。殿下以為呢?”

  江原淡淡地調笑:“凌悅,你這南蠻人果然比較精通水戰。”他說罷扔給李恭時一支令箭,“李將軍,給你五千人,切記小心行事。”

  李恭時興奮不已,出帳前鄭重朝我一抱拳,便急急下去執行命令。

  江原眉間卻有點不易被人察覺的陰鬱,又問時謙:“子遜,趙營怎樣?”

  時謙道:“現已查明,趙軍絡繹不絕前去司馬景靈堂祭拜,其實也是前軍主將宇文念縱容的結果。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並不對軍隊強調陳熠的嚴令,但同時又向陳熠訴苦,說並非自己軍令不嚴,而是法不責眾,不能同時降罪數萬名將士。此外,他還自責失職,請求陳熠將自己降級處分。”

  江原譏笑:“這麼一來,陳熠反而要想辦法安慰他了。”

  “殿下所料正是,陳熠不但好言安撫,還賜了宇文念一件麒麟錦袍。”

  江原手指在沙盤裡輕劃,沉思道:“這個宇文念,是個圓滑深沉的棘手人物,兼之實力雄厚,只要他肯服軟,沒有誰不會買帳。陳熠這般厚待他,我們將來能給他的絕不會超過趙國。所以一旦陣前對決,就一定要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看清眼前形勢才行!”他站起來,“好了,今日事畢。大家各歸各位,雖然我們暫不出戰,也要做好隨時出戰的準備,不可倦怠。”

  眾人聽了紛紛告辭退下,我也站起來,江原卻先一步拉住我,低聲道:“你不用走。”

  我回頭看他,等到帳中空無一人,才道:“僵持快一個月了,你對這次的事有幾分把握?”

  江原表情有些頹然,緊緊把我拉進懷裡抱住,好像疲倦得不想說話。

  我低聲道:“你父皇近來不再催促你出戰,即使韓王告急,也沒有隻字片語的指令。從這些天越來越緊繃的局勢看,一切都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江原淡淡道:“我在等他的決定,他一日不決,我一日不出戰。”

  我嚴肅地與他對視:“陳熠此時鋒芒正勁,照此下去,不用多久就可以拖垮武佑緒,還會利用魏越聯軍互相堤防的心態,打垮聯軍。到時所有攻勢的都會轉向這邊,即使皇上不回應,難道你真捨得回頭麼?只怕到時說什麼都晚了。”

  江原語聲變得有些冷酷:“這盤棋我會與他下到底,用我的性命,用所有攻趙的成果。”他忽然皺眉,“凌悅,你怎麼想?你會離開,還是……”

  我表情認真地想了想:“我靜觀其變,等你徹底失敗後,我可以混在旁邊拍手稱快。”

  江原冷哼一聲,突然更用力將我擒住,按在旁邊的書桌上:“既然如此,我現在便討回來,也免得到時後悔!”手一扯,拉開我的前襟,從胸口探進去亂摸。

  我阻住他手臂,抬腳踢向他腰間穴道,趁他躲閃,反手將他按到桌面上,也將手伸到他胸前摸索,語氣故意極盡輕浮:“燕王殿下,還是讓下官嘗嘗你的滋味罷!”

  江原臉上陰霾盡去,一個挺身,雙臂重新環住我,笑道:“凌悅,你差得遠……”

  他話沒說完,帳外燕七的聲音道:“殿下,田大人和杜司馬求見!說是皇上有密旨來到。”

  我立刻推開他,整理自己的衣服,江原則擺出一臉漠然:“快請。”

  眨眼功夫,衣衫鮮亮的田文良就滿面春風地走進來,杜長齡表情平淡,卻也並無什麼凝重神色。我從這兩人神色猜想,這聖旨的內容應不是那麼悲觀。

  果然田文良一見江原便呵呵笑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我看見江原眼神明顯一動,表情卻仍舊坦然:“田大人,不知父皇有何旨意?”

  田文良展開書信呈上:“老臣恭賀殿下,皇上已經決定加封世子為秦王,不日便下旨詔告天下!”

  江原手停在半空,面色陰沉下來:“秦王?父皇這是要逼我親手打下長安麼?”

  杜長齡看著他,靜靜道:“殿下,這已是皇上做出的最好決定了。”

  第67章 長弓弦斷(中)

  江原這才拿過書信,卻連看也不看,只對田文良道:“多謝田大人的喜訊,改日我會親自上書感謝父皇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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