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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斐雲表情變了數變,接著仰天大笑,聲音猶如哀嚎,絕望悽厲:“蘭溪!你為什麼不睜眼看看!這個害人的禽獸活著,我卻不能為你報仇!蒼天何在?天理何存?”

  江原面無表情:“莊斐雲,既然你死到臨頭,本王不妨讓你死得明白。當年梁蘭溪與你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固然有父皇操縱,但你們二人苟且之事卻確鑿無疑!本王那時離開都城,為的是給你們一個徹底了結的機會,不要讓醜事蔓延;更為了讓父皇無法下手,從此不再提起廢妃的事。”他譏諷地冷笑,“可惜,本王如此苦心,換來的只是一個謀殺親夫的蕩婦,一個裡通外國的jian賊!總算梁蘭溪事到臨頭有點清醒,才沒累得她家人萬劫不復。莊斐雲你呢?你親手把梁蘭溪推上死路,居然還想著找我報仇,真是笑話!”

  莊斐雲雙目圓瞪:“江原,你信口雌黃!若不是你,我與蘭溪此刻早已是神仙眷侶,是你毀了我也毀了她!”

  江原冷笑:“因為我沒被毀,就要為你們的悲慘負責?娶一個不想娶的女人活受罪,誰又該為我負責?”他忽然撤掉長劍,拉著我轉身便走。

  “站住!”莊斐雲切齒道,“你以為今日不殺我就走的出去麼?”

  江原淡淡道:“你這種人不配我殺,自有人來殺你。憑這些兵力,也攔不住我。”

  莊斐雲惡狠狠道:“攔不住你,也攔不住他麼?”

  江原霍然轉身:“你敢動他,我讓你十倍償還!”

  莊斐雲狂笑:“我現在動不了他,自然有人動他。他和你一樣該死!若不是他,我怎能輕易落敗?”

  他話音剛落,江原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揮劍。眼看著莊斐雲眸子倏然空洞,喉頭咯咯冒出一股股鮮血,掙扎了幾下仰面倒地,他把劍尖踩在腳底一抹,淡淡道:“舊帳新帳一起了結,你高興了麼?”

  第56章 雪夜浴火

  日已西垂,高大的函谷山脈擋住了射向山下的最後一縷陽光,從早晨就迴旋在山谷間的寒風漸漸停止,山上山下的廝殺卻仍在繼續。江原從懷裡掏出一支精巧的犀角放在嘴邊,尖利的嗚鳴聲遠遠傳開,接著從容收起犀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我低頭向地上看了看,嘆道:“仔細想想,他也算個可憐人,只是心思太過偏執,結果害人害己。”

  江原似乎出了一會神,聽見我說話才緩緩回頭,眸子幽深,像是還在回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當年我全軍覆沒,胡羯必然破關而入,江山岌岌可危,不知會有多少百姓遭難。你再想,假若今日被他得手,非但你我性命不在,魏國數十萬大軍都要為此萬劫不復了。他經歷悲慘不假,可是做出的事同樣讓人切齒。”說著劍尖輕挑,將旁邊的北趙旗幟割下一角。

  我注視著那塊青色旗幟飄然落下,蓋住了莊斐雲充滿不甘的臉:“你本來想放過他麼?”

  江原把劍刃舉到眼前,看血跡有沒有擦淨:“我不是想放過他,是想把他留給陳顯去殺。”

  “可是你——”

  “可是我等不及了。”江原轉眼看我,“你也聽到了,莊斐雲已經喪心病狂,多留一刻難免後患無窮。”

  我不由搖頭:“留給陳顯是最好,說不定還能令背後支持莊斐雲的戎狄部族疑心大起,不敢派人深入中原,同時北趙皇帝深究起來,也必然不再放心讓戎狄人訓練軍隊。這麼被你一劍殺死了,雖然解恨,卻是毫無價值,反而有被陳顯利用的可能。”

  江原笑,握緊我的手:“你以為我像他一樣看不清真相?為將為帥,自然只應看到利害交錯,一時恩怨算得了什麼。但是今日不殺他,我真怕將來會恨都來不及。”

  我把這話琢磨一遍,挑眉道:“照這麼說,殿下之所以殺了他,是認為我對你的利處比他多得多?”

  江原下勁將我捏了下,切齒道:“你可以這麼想!”

  山下這時響起一陣悠長的號角聲,兩長三短,像是在回應江原方才的指令。

  我問:“是援軍到了,還是燕騎軍要全部攻上來?”

  江原看我一眼:“我剛才告訴下面的燕騎軍,人已經救出來了,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

  我看看那邊正打得火熱的場景:“這邊你扔下不管了?我看只要能集中力量活捉陳顯,函谷關城不攻自破。”

  江原哼道:“能做的話還用你說?你看你那張臉快白成死人了,嫌血流的不多是不是?現在我們兵力不夠,自己的性命還不知在誰手裡,先衝出去要緊。”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你居然沒有援軍?帶這麼點人就敢來!瘋了麼!”

  江原不耐煩地按住我:“不是沒有,可能還沒攻上山來,路上或許能碰到。”

  此時下山的路已被交戰雙方堵住,要衝下去只有穿越戰圈,我想了想,撿起莊斐雲用過的胡刀握在手裡,對江原道:“走!”

  江原伸手把胡刀搶過,將自己的長劍塞進我手裡,左手放在我腰間,運勁一提,便向山路衝去。

  他帶著我一路衝進戰圈,只要有趙軍擋路,揮起胡刀便是左右劈砍。我懷疑江原真在發瘋,他如嗜血修羅般一衝一路砍,速度快得來不及看清對手面目,只看見血肉在刀光里四處飛濺。殺到半路時,兩人身上都濺滿了鮮紅,而我手中的劍始終沒有機會出手。

  離下山的路越來越近,我猛然看見了正在激戰的陳顯,他戰甲上一樣血跡淋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幾乎是同時,他也看見了我們,立刻瞪起殺得通紅的雙目,地動山搖地吼了一聲:“休走!”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股勁力,連穿幾名燕騎士阻擋,向這邊攻來。

  江原迅速把我拖到身後,猛然橫刀擋去陳顯攻勢,冷笑道:“陳將軍,捨不得本王便一起走!”

  陳顯大笑:“客隨主便!留下腦袋再說!”向趙軍高喝道,“圍緊了!擒殺江原,賞金千兩!”

  江原也不示弱:“燕騎聽了,擒殺陳顯的,便是我前軍大將!”

  陳顯高聲道:“燕王殺我軍師,正好以命相抵!”

  江原狠狠道:“將軍傷我主簿,不回敬於心何安!”

  “哈哈!什麼狗屁主簿,身下承歡是也!”

  “陳將軍求吾門而不得入,學妒婦娼jì毀謗良家女!”

  “燕王送上門來,難道不是求本將軍寵幸?”

  “哼哼,陳將軍如此妒婦,怎麼入得本王法眼?”

  兩人嘴上一句比一句毒辣,手下一刀比一刀兇狠,都企圖將對方首先激怒,無奈雙方臉皮都是銅牆鐵壁,一時間棋逢對手,刀法變幻無端,倒把周圍打鬥的士兵看得目眩神馳。

  我心裡罵了一聲下流,趁著兩個主將打得如狼似虎,抖開長劍面向四周。劍尖顫動,我不加思索地刺出一劍。離我最近的趙軍發出慘叫,這才驟然發現我的存在,帶著憤怒舉刀砍來。

  脫離了江原的護持,獨自面對迎面衝來的趙軍,我忽然一陣莫名興奮,好像不是在突圍保命,而是做我本來便該做的事。內力稍差可以用速度彌補,更何況速度一直是我所長!

  我握緊了劍柄,躲開趙軍士兵的斫刀,回手再攻,一劍刺穿他咽喉。溫熱的血噴在我的臉上,濃烈的腥味撲鼻而來,好像一下喚醒了我身體裡那頭蟄伏的猛獸,它充塞在我的胸間,狂吼著想要衝出來撕碎一切。

  我抑制不住激動,同時又覺得有些許痛苦。眼前的東西刺激著我的感覺,一時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些戰場上的壯懷激烈,原來無時不刻地縈繞在內心深處,不管身在哪裡,這都是我不可抗拒的宿命!我不停地揮起劍又砍下,好像在劈開一個世界。

  記不清我是在殺掉第幾個趙軍的時候倒下的,只恍惚記得江原一臉驚恐地衝過來,我對他小聲道:“我回來了。”他表情迷惘,我卻笑得無比滿足。他也許並不知道,這一場戰鬥對我意味著什麼,但我清清楚楚地感到,我身上的血重新沸騰了。

  醒來的時候,全身火辣辣地疼,眼前已是暮色朦朧,幾乎看不清周圍景物。微微抬起頭,發現自己正半躺在一處山坳里,十幾名燕騎士正抱著隨身武器或躺或坐地昏睡。守在我身旁的燕騎士見我醒來,忙把地上的水袋乾糧遞給我,悄聲道:“大人,喝水吃點東西罷。”

  我仔細打量山坳里這些人,問道:“燕王在哪裡?”

  那名燕騎士愣了愣,伸出的手停在半路。

  我心裡一沉,再看了看四周,厲聲道:“為什麼只有你們這幾人?燕王呢?”

  這一聲詢問驚醒了所有休息的燕騎軍,他們面面相覷,卻又不約而同地沉默。

  我豁然撐起身,卻摸到龍鱗劍還在身旁,心頭更是發涼:“快說!他怎麼了?”

  那名燕騎士看看同伴,小心道:“大人別急,殿下讓我們先護送您離開,他帶其餘人斷後,想來也快到了。而且殿下身上有護甲,一般的刀劍應該也傷不了他。”

  我沉聲道:“那就是他隔著護甲被誰擊中了?被誰?”

  被我一問,那名燕騎士也猶疑起來:“大人昏倒時,殿下急著來救,被陳顯一刀砍在背上。當時殿下沒什麼異樣,而且陳顯早受了傷……”

  “混帳!”我一把抓起龍鱗劍,臂彎處立刻傳來劇痛,站起身後幾乎要把劍扔掉,這才發現左臂因為抖得厲害牽動了傷口。

  我再把劍換到右手,看見燕騎士都帶著點慌亂看我,顯然他們也擔心起來。

  焦慮的感覺在沉默中流動,我把他們挨個掃一遍,咬著字道:“回去找人!誰願隨我?”

  “我去!”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出來。

  “大人——”一名年長的燕騎士欲言又止。

  我看他一眼:“有什麼話,說吧。”

  他垂眼道:“我們奉了殿下的命令保護大人安全,若是再讓大人陷入危險,那便是失職。更何況以我們這區區十幾個人,別說在偌大的戰場上找人,就算找到了又能救得回來麼?”

  我點點頭:“那我問你,明知主帥可能遇險而不救,是不是我們全部失職?你們身為燕王親衛而未盡職責,是不是要觸犯軍法?”

  “是……”

  按照軍法,主帥被俘或被殺,身邊親衛便是死罪,要想免死只有前去營救,即使主帥身死也要搶回屍身。這些燕騎士雖然是受了江原的命令而離開,我卻不打算為他們作證,如果江原出事,我們這些人安然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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