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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你這麼躲著,恐怕要永遠被人取笑了。”裴潛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卻還是堅持不去。

  第二天我起得挺晚,裴潛已經早早起來練拳了。洗漱之後,叫來一個小廝詢問,得知幾位親王和將軍們天剛蒙亮就去了山北的獵場。圍獵也是比試的項目之一,不但有趣味而且油水足,就算爭不上名次,撈幾隻獵物照樣夠本,因此能去的人都去了。

  我站在院中看裴潛練武,不時指點他幾句,然後拿一把劍自己練練動作,一套劍法使下來,倒還能算圓轉自如。我有些欣慰地察覺,雖然內力仍舊接濟不上,身體耐力卻好了很多,正想接著練,一個侍衛急匆匆闖進來:“凌大人,不好了!”

  我收了劍,奇道:“什麼事?你不是世子的侍衛麼,怎麼沒跟去圍獵?”

  那侍衛忙回道:“小人確在世子殿下身邊侍候,可是世子說昨日勞累,並沒跟燕王殿下同去。哪知小人送早膳時,卻發現世子不見了蹤影,一問門衛才知世子殿下騎馬出門去了,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提著劍向屋內走,隨口道:“或許世子去獵場了,你們再去找找就是,告訴我有什麼用?”

  侍衛急道:“小人敢確定世子不是去獵場,萬一世子有什麼意外,小人擔待不起,左思右想,只有來稟報大人。”

  裴潛湊過來道:“你們世子威風八面,還怕他出什麼意外?”

  我拉一把裴潛,問道:“他自己一個人麼,還是帶了侍從?”

  “聽門衛說,世子殿下身邊跟了一名侍從,不知是誰。”

  我笑道:“那就不用擔心了,說不定只是出門轉轉。”

  侍衛神色焦急:“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找?”

  我道:“既然有侍從跟著就不用了,只要不是去獵場,不出半天定然回來。你先去罷,等他回來報我。”

  那侍衛見我這般說,只好道:“大人忙著,小人告退。”

  我不在意地點頭,向裴潛笑道:“咱們先吃飯,然後我教你劍法。”

  裴潛欣然同意,因為我對江麟的故意忽略,他心情似乎比任何時候都好,話也比平日多。我們二人有說有笑,兼之教授劍法,很快就到了中午。

  我吐一口氣,隨手把長劍插在腰間,向正在努力記憶劍招的裴潛道:“歇了罷,我還要午睡呢,下午接著練。”

  裴潛笑著點點頭:“有點餓了。”收劍往回走。

  就在這時,大門又被撞開,兩個人衝進來,其中一人結結實實把裴潛撞個滿懷。裴潛眉毛立刻倒豎,揮劍就砍。

  我看清其中一個正是早上那侍衛,急忙喝道:“住手!”

  那侍衛見了我立刻跪倒:“求,求大人快派人去找世子!”

  我皺眉道:“你急什麼?世子沒回來麼?”

  “小人等了半天,不見世子回來,就到處打問。這一問才知,原來跟隨世子出門的竟然是韓王府那位南越降將!”

  我聽了不禁大吃一驚,這實在出人意料,江麟怎會與易青一起出門?厲聲問道:“你可確定?”

  那侍衛指著跟他一起來的那人道:“他是韓王府的馬夫,親眼見世子殿下帶了那人走!”忙又磕頭,顫聲道,“大人,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萬一那南越人要對世子不利,小人……小人……”

  我悄悄吸一口氣:“你別慌,先起來。”待那侍衛站起,我沉聲道,“世子與那人去了什麼方向,你知道麼?”

  “聽門衛說,似乎是向東北去了。”

  “向東北走能到什麼地方?”

  侍衛思索一陣,猶豫道:“東北多是灌木縱橫的荒蕪之地,一直走能到皇陵,但若說世子去皇陵祭拜,似乎有些不通。”

  我沉思片刻道:“知道了,這件事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世子殿下只是一時貪玩而已。我親自去找他回來,有人問起就照實說。”

  那侍衛忙道:“府里還有七八個人,小人這就召集他們隨大人一起去!”

  我掃他一眼:“說過不是大事,我一個人夠了,你下去等消息。”

  那侍衛眼神一緊,忙道:“小人告退。”

  眼看他帶了那馬夫出門,裴潛不滿道:“你管他做什麼?”

  我正色道:“你沒聽到麼?跟他出門的是那個南越降將,他若真有事,咱們也不好過。我現在去牽馬,如果天黑我沒回來,你就找人告知燕王殿下。”

  裴潛驚道:“你真的要親自去?”見我轉身欲走,他跑過來攔住我,“你沒有內力,怎麼不叫別人去?”

  我看著他道:“不能叫別人,只能我去。”

  “那我跟你去!”裴潛急急道,“我們一起去!”

  我一笑:“你?等你練好了騎術再說罷,萬一掉下來我可沒力氣扶你。”裴潛漲紅了臉,我拍拍他的頭,“放心,江麟不會害我,那個南越降將更不會,我很快就能找他們回來。”

  說了半天,裴潛勉強同意放行,我挑了一匹長腿俊馬,跨上馬背向東北方向疾馳而去。

  這日不算冷,風也不大,只是天色有些沉悶,很像要下雪的徵兆。我催馬疾行在雜糙亂生的崎嶇山路上,憂心忡忡。

  江麟帶走易青,很可能是要藉機詢問他與我的關係,鑑於江麟與我有共同秘密,只身前去是唯一的選擇。然而,我最擔心的還是易青,萬一他利用這個機會做傻事,進而傷害了江麟,一切都將難以挽回。

  行了一段時間,眼前出現一條較為平坦的路,而右邊有一條幾乎看不出痕跡的小道,彎彎曲曲,通向山林深處。沿著大路向前幾十里外便是皇陵,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的墳墓,就埋在通向皇陵途中的這片荒丘中,日日與皇陵相望,卻永不能遷入。

  調轉馬頭,踏上那條羊腸小路,馬蹄過處,兩邊樹叢枯糙窸窣作響,在空無一人的山路上響得突兀。走到半山,連那條小路的痕跡都尋不到了,只能憑著兩邊樹木的折損程度判斷方向。山路漸漸陡峭,我下了馬,一步步向山頂走去。

  這是一座並不太高的山丘,卻滿山遍布高大樹木,遮天蔽目,很難看得遠。到了山頂,我漫無目的地尋了很久,總算在聽到一聲馬嘶後找准了方向。那是樹木最密集的一處,走過去只覺得陰氣襲人,我凝神繼續向深處走,終於在密林盡處見到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

  江麟一身素衣,跪坐在一座墳丘之前,顯然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他身後不遠處,易青正毫不放鬆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這情景讓我鬆了一口氣。

  大概聽到我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看見了我,都露出十分驚異的神色。最吃驚的是易青,他不由自主地向我迎了兩步,又馬上意識到什麼似地硬生生停住。

  江麟已經諷刺般開了口:“不是說不認識麼?怎麼一見就按捺不住了?”

  易青一時語塞,我平靜地接過話頭道:“雖然互相不認識,一面之緣還是有的,況且我們都是南越人,自然見了就親近。”

  江麟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拍拍衣擺上塵土:“你扯謊面不改色,我算是見識了。你也真有本事,居然能一個人找到這裡!”

  我淡淡道:“只要問過門衛,自然不難猜測世子殿下的去處。”

  江麟嘴角挑出一絲笑意:“來了也好,這個名叫易青的降將企圖對我圖謀不軌,幸好本世子隨機應變,暫且穩住了他,既然凌主簿來了,就替我將他收拾了。”

  看來這小鬼早已心中有譜,居然先下手為強。我看看變了臉色的易青,不動聲色道:“世子明知下官沒有內力,這話不是存心為難麼?而且下官沒看出這人有什麼不軌心思,世子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江麟輕輕哼道:“要不是我提出祭拜母親,又有意拿你的事拖延時間,他早就對我下手了。為什麼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你跟他有勾結?凌主簿可能解釋麼?”

  易青神色震動,握緊了拳。我嚴厲地看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亂來,一言不發地走到江麟跟前,冷冷道:“世子殿下今天私自出門,又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將南越降將帶在身邊,可否先解釋一下?”

  江麟挑釁地抬頭:“本世子想做的事沒有必要跟你解釋,你也沒資格問我。”

  我看著他道:“你父王既然將天御府留下的事務交給我處理,我便要對世子的行為負責,凡事理應過問。”

  江麟挑起眉毛:“憑什麼交給你?你有什麼資格管天御府的事?”

  我靜靜地看著他:“世子殿下,在你母親墳前,說話冷靜些罷。”

  江麟聽了,立刻變得火冒三丈,厲聲道:“不許你提我母親!我父王就是因為被你迷惑了,所以連她忌日時都沒來看一眼!母親一個人在這裡,孤單寂寞,父王卻在府中……”說到這裡,他眼圈微微發紅,突然恨意盈盈地看我,“都是因為你!”

  我冷冷一笑:“因為我?之前呢?你父王難道就對你母親念念不忘麼?你只要我離他遠些,為什麼自己不跟他親近些?還是你本來就希望他孤身一人,直到追隨你母親於地下?”

  江麟愣住,片刻怒道:“你胡說!”

  我沒理他,走到墳前,捧了一坯黃土灑在墳頭,靜靜道:“王妃,當年你不顧世子而去,如今看到他們父子冷漠相對,不知道心中可有幾分歡喜?就算你恨一個人,恨他令你埋骨於荒山之中,難道忍心看你唯一的孩兒誤入歧途麼?”

  “凌悅!”還未說完,江麟徒然變色,“你竟敢在我母親面前胡說八道!”

  我看他一眼:“怎麼,我說得難道不是事實麼?你對你父王可是任性到了極點。”

  “不用你管!”江麟大吼,“你什麼也不懂!人人都說我父王親手殺死了我母親,開始我也不信,可是後來我不得不信!他冷漠,殘酷,從來就沒將母親放在心上,可是卻對你……”我突然用力捂住江麟的嘴,“干什……”他帶著怒氣掙扎。

  我沒有放開,因為就在剛才,一陣心悸感毫無緣由地襲來,就像當日的冬至宮宴,那是一種強烈的威脅感覺。

  江麟氣呼呼扯開我的手,正要開口,目光卻在我臉上停住:“你……為什麼這種表情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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