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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到儀真突然問起江原私事,筆下不由一頓,倒很想聽聽他怎樣回答。

  可是江原卻似乎不願回答,儀真見他遲遲不答,又道:“上次母妃提起的王翰林的女兒,聽說賢淑聰慧……”

  江原冷冷打斷她:“這件事我不想考慮。”

  儀真勸道:“皇兄怎可不考慮?你常年在外征戰,府中實在應有個內助幫你打點家事,麟兒尚未成人,也該有人疼愛教導。皇兄若不想娶妻,便是挑幾個知進退的女子作妾也好啊。”

  江原不耐煩道:“我府中沒什麼家事,麟兒我自己會教導,皇妹就別操心了。”

  儀真見江原如此說,有些急道:“不管怎樣,皇兄還年輕,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孤身一人。何況皇嫂已經去世八年,皇兄難道還放不下麼?小妹想她在天之靈,一定也不願看到皇兄這樣。”

  江原清冷一笑:“真兒,當年的事你不知道。你以為我是為了忘不了她,才一直不娶麼?”說著又自語般道,“對,我是忘不了她,這八年來,她留給我的陰影,無時無刻不跟隨著我。蘭溪若知道她害我這樣,一定十分開心。”

  第32章 誰解風情

  儀真驚道:“皇兄,你為什麼這麼說?”

  江原低聲一笑:“因為我知道她恨我,恨我拆散了她的美滿姻緣,從成親的第一天起,她就預備讓我萬劫不復。我當時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從未嘗過情愛的滋味,分辨不了真假,就這麼一步步地被她引入陷阱。”

  儀真顫聲道:“就算她在嫁給你之前有了心上人,但皇兄畢竟是她的丈夫,她為你生了麟兒,又怎會……皇嫂去世時我只有十二歲,記憶里蘭溪姐姐是個溫文知禮的女子,我……實在想不出,她怎樣對待皇兄。”

  江原似乎有些自嘲:“開始我也這麼認為,起初她也確實對我溫柔體貼,所以儘管事先對她毫無感情,我還是決定好好對她,甚至在剛成婚的一年裡,我還以為自己愛上了她。現在想來真是愚蠢。”

  儀真小心道:“皇嫂她騙了你?”

  江原目光不知望著何處:“她不但負我,還想害死我,最後她負罪而死,卻不能抹掉曾做的一切。”

  儀真似乎是第一次聽江原提起往事,隔了好一會才低聲道:“皇兄,難道八年前你孤軍在幽州遇險並非偶然?羯人突然入侵,京中卻因消息閉塞,遲遲不發援兵,難道是……”

  江原放在桌上的手顫了一顫:“這件事不要再提。”

  “麟兒知道麼?”

  “他永遠都不用知道。”

  儀真將自己的手覆在江原手上,有些痛惜道:“皇兄……”

  江原反手握住她的縴手,安慰般拍了幾下,淡淡一笑:“真兒,或許哪一天,我會遇見值得為之心動的人,但這一生我不能再容忍任何女子成為我的妻子。”

  儀真語聲焦急,似乎在努力挽回他的心意:“皇兄你千萬別這樣說,世上好女子多得是,若是你真的動了心,自然會想娶她為妻。”

  “我知道,”江原將手撐著下巴,向我這邊看了一眼,我連忙低頭寫字,江原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與他憂傷的語氣實在不相符,我忍不住又瞄一眼,只見他呷了一口茶,開口道:“可是真兒,好人家的女子出嫁之前,大概都像你這樣養在深閨之中,連見一面都難,除非娶了她,你永遠不能真的了解她,誰又知道她是不是另一個梁蘭溪?我要做的事太多,不想浪費精力去試著愛上一個陌生的女人。”

  “但是皇兄……”

  江原伸手拿過儀真手中的捲軸:“真兒你也一樣,你嫁去南越不是為了相夫教子,應該懂得自己要做的事有很多,不要將精力浪費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更不要指望一個滅了別人國家的人會對你一見鍾情。”

  儀真垂下頭,卻沒有說話,看得出她受了打擊。

  江原靜靜看著她:“不管你嫁給誰,都要時刻記得自己是我北魏皇族的女兒,就算你將來動了真心,也不能讓別人覺得可以掌控你,否則只會讓自己付出慘痛的代價。”

  儀真輕咬嘴唇,過了一會她重新抬頭,語氣平穩道:“多謝皇兄教誨,小妹會記得。”

  江原點頭道:“記得就好,你悶了就找幾位娘娘散散心,我改天再來看你。”說著便起身。

  儀真忙跟著起身道:“那幅字……”

  江原回頭道:“凌主簿的字給你留下,這幅字我會拿走。”

  儀真急道:“小妹以後不會再練了,求皇兄為我留下。”

  江原不為所動道:“等到了南越,只要你的未來夫君肯教你,你練多少遍我都不管。”

  “皇兄!”儀真站在後面,聲音有些發顫。

  江原似乎皺了皺眉,回身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摩挲她的肩頭,低聲道:“真兒你看,如果不是一開始對這幅字太過珍愛,拿走它你就不會這樣不舍,對人亦是如此,皇兄不希望你受到傷害,明白麼?”

  儀真沉默半晌,終於點頭,江原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保管的。”他轉頭向我道,“凌主簿,把你的字拿來讓公主鑑賞一下。”

  我瞥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筆,奇怪他居然還能注意到我已經寫完了。江原從宮女的手中接過我的字,向儀真道:“你看凌主簿的字怎樣?”

  儀真似乎根本沒心情看我的字,只是淡淡道:“很好。”

  江原笑道:“改日叫人裝裱一下,掛在你房中罷。”

  儀真低低應了,又謝了我,便讓宮女送我們出門。

  江原一出雲翔宮就將手中的捲軸塞給我,淡淡看我一眼:“你剛才對我皇妹胡說些什麼?是不是想要她覺得四處征戰不仁不義?”

  我瞧著他道:“你心虛什麼?我只是想告訴她,越凌王不值得她這樣傾心,這不也是你希望的麼?”

  江原不屑道:“那些話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還想用來迷惑我皇妹?記得我當初問你蜀川之滅,你說‘弱肉強食,天道使然’,現在倒來假裝好心了,我看你是別有用心罷。”

  我挑眉道:“你又好到哪裡去?你提起梁蘭溪,一邊博取你皇妹的同情,一邊用這種血淋淋的事告誡她,是不是太狠了些?”

  江原淡淡道:“送她去南越,本來就是需要下狠心的事,與其看著她對越凌王的一切越來越迷戀,不如讓她有些準備,免得將來承受不住痛苦。”

  我撇撇嘴:“你還怕晉王與她的關係太過親密罷?你用別人看來難以啟齒的切膚之痛告誡公主,足見用心良苦,公主為你難過之餘,一定會覺得你是兄長中對她最好的一個,以後不管她過得好不好,都會更信任你。”

  江原突然用犀利的目光盯住我:“你為何這麼想?”

  我微微笑道:“我只是從公主的話里感覺,她與晉王的關係似乎更隨意,看來若論為人親切,你比不上晉王。俗語說長兄如父,你這個大哥只能以關懷教導取勝了。”

  聽我說完,江原斂去了眼中鋒芒,若有所思地看我:“儀真無意中一句話,讓你想到這麼多,我並不覺得太意外,真正讓我奇怪的是,你居然會將想到的說出來。”

  我一笑,將目光轉開:“這不算什麼。”

  江原微微彎唇:“凌悅,比起過去裝傻充愣,我更喜歡你現在這樣。”

  我抬眼笑道:“我總要對得起現在這職位,不是麼?”

  江原眼中露出笑意:“不過你剛才說的,都是自己的推測,我並不會承認。”

  我乾笑道:“殿下胸中光風霽月,微臣怎麼敢懷疑殿下的用心?那只是我的小人之心罷了。”

  江原眉梢飛揚:“既然不是我的主意,你還猜到了什麼。”

  我瞧他一眼:“我沒猜到什麼,只是從剛才就一直在奇怪。”

  “什麼?”

  “我奇怪一個人怎麼能在提起自己的慘痛過去時,還笑得那樣輕鬆。”

  江原皺眉道:“我笑了麼?”

  我涼涼地看他:“你不會得意到連自己笑都沒察覺罷?”

  江原收起笑容:“哪個人會在提起這種事時心裡好受?只是日子過久了,痛苦就會變淡。”

  “淡到可以隨意提起的地步?”

  “那我該怎樣?一提起過去就淚流滿面麼?”

  我輕輕一哼:“我倒更願相信,你根本從沒為此痛苦過。”

  江原冷下臉:“凌悅,你不要亂說。”

  我沖他一笑:“殿下心裡有數,亂說的恐怕不是小臣。”

  江原有些挑釁地看我:“那你倒說說,我怎麼亂說了?”

  我放低聲音道:“被一個女子相負而受陷害,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若是你心裡真的在意,一定會盡力隱瞞,可是你將自己說得好不可憐,倒象在盡力博取別人的同情。以我對殿下的揣測,殿下此舉只能是為了掩飾一個更為不可告人的事實。”我注意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我猜,你若是將真相全部告訴儀真公主,她就不會為自己的皇兄難過了罷。”

  江原聽了哼一聲:“好像在你眼裡,我就該使盡手段才算對得起人。”

  我勾起嘴角:“事實難道不是如此?聽說燕王妃成婚以來,行為不檢的傳言就未斷過,既然外間都知曉,殿下更是沒有被蒙在鼓裡的可能。不管梁蘭溪如何負你,畢竟生下了世子,她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卻費盡心力要你死,她應該很清楚失敗後的下場,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絕不會出此下策。”

  江原眸子幽深:“那又怎樣?”

  我眼角輕掃過江原,覺得應該及時住嘴,可是實在抑制不住戳穿他的衝動,便繼續道:“殿下的婚事,本來就是國主為了借梁家勢力穩鞏固皇位的手段,你父皇坐穩皇位以後,必然要反過來打擊梁家勢力。梁蘭溪身為王妃卻不守婦道,就是最大的把柄,她萬一被廢,梁家在朝中就會抬不起頭來。我在想,當時殿下遠走邊疆,是否是一個誘餌?因為對梁蘭溪來說,你戰死沙場,恐怕是保住自己和梁家的最好辦法。”

  我說完之後,馬上疾走幾步,與江原拉開距離。根據以往經驗,若是惹得他惱羞成怒,還是會有些危險的。可是出人意料地,江原一言不發地跟在我身後,似乎沒有發怒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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