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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被救回來,我一直維持吃完就睡,睡完再吃的狀態,偶爾醒著對江原咬牙切齒一番,然後繼續入睡。公孫叔達趁我吃飯時來過一次,神色凝重,眼神卻有些飄忽,顯然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我隨口敷衍他幾句,將他打發出門。

  如此過了幾日,精神慢慢恢復,正在院中散步解悶時,江原派人送來了要求會面的密函。

  信函內容比與天風幫會面時還要詭秘苛刻,不但要求海門幫九個當家全部到場,而且不許帶一名多餘的幫眾。海門幫據點由他燕王派專人保護,而我們只能乘坐他們提供的馬車前去赴約。

  公孫叔達拿著密函,神色陰晴不定。其餘的當家早已炸開了鍋。

  屈濤頭一個跳出來反對:“什麼屁話!他一個小商販敢支使老子?大哥,我們去挑了他!看他還逞什麼威風!”

  梁丑哼哼兩聲:“地頭蛇什麼了不起,待咱們這些海閻王再混兩年,看他還敢不敢惹?”

  別的當家自然也是一派反對聲,都認為有了上次的教訓,海門幫不能再冒險,更何況這姓燕的做事太過詭異。

  我聽得耳中嗡嗡響,將手支在桌上打瞌睡。

  公孫叔達看我一眼,道:“九弟,你說呢?”

  “去……”

  屈濤使勁搖我一把,高聲道:“瞌睡蟲!你聽清楚沒有?不要瞎說!”

  我撐一下眼皮,笑道:“自然聽清了。咱們有天風幫撐腰,不必擔心。”

  公孫叔達沉聲道:“就這麼定了,天風幫既然能通過這位燕公子救我幫內兄弟,必然沒有惡意,各位兄弟不要過分擔憂。”

  我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在座的從二當家以下,都在對我怒目而視,心裡苦笑一下,公孫叔達果然是個能人。

  到了傍晚時分,一名車夫模樣的男子來到海門幫,見了公孫叔達便道:“公孫幫主,我家主人有請九位當家上車。”

  公孫叔達沒有多問,只對我們示意一下,便跟著他出了門。

  我看得出江原布置十分小心,兩輛馬車並未停在海門幫附近,而是安排在稍遠的一座客棧後院裡。上了車後,才發現車篷四壁沒有一個窗口。

  車夫在篷外道:“暫且委屈諸位當家了,還請一路上不要出聲相詢,小的自會將您們送到。”說罷低低喊了聲“駕”,車輪悠悠滾動,不知向何處駛去。

  一路波瀾無驚,下車時天已全黑,我們被帶進一座像是酒樓的建築,沿著木梯上了二樓。走廊中漆黑如洞穴,除了我們的腳步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那馬夫打扮的人將我們引到一處拐角,向公孫叔達道:“燕公子就在左手第一個門內等候諸位,小人先告退了。”

  我抬頭看去,見那扇門內沒有一絲光亮透出,絕不像有人等候在內,心想難道江原要在黑暗中談事?

  公孫叔達顯然也遲疑了片刻,終於抬聲向門內道:“海門幫幫主公孫叔達,率幫內兄弟求見。”

  屈濤在黑暗裡不滿地嘟囔:“大哥客氣什麼!這姓燕的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心裡極贊成這句話,正巴不得他多罵幾句。

  公孫叔達卻嚴厲喝止:“七弟,不得出口無狀!”

  偏偏這時門內有人道:“有請。”

  也不知是公孫叔達怕門內人聽到屈濤犯上的話,還是被這聲音中的威嚴給鎮住了,好一會才將門一推。

  門開的一瞬間,只覺眼前大亮,原來房中燈火通明,根本與外面截然相反。

  在黑暗裡呆得久了,我眯著眼睛好一會,才看清坐在對面一張桌旁的江原。他這次穿得十分打眼,不但發上束了金冠,而且穿了花紋繁複的紫錦朝服,足上銀緞靴金光閃閃,不知鑲了什麼玩意,渾身散發出一股惹人厭的氣質。

  看到我們一時睜不開眼,江原嘴角若有若無地翹了一下,這更加讓我認定他有炫耀的嫌疑。

  他慢慢放下手中茶盞,袖口有意無意地露出兩條繡金盤龍,也不怎樣變換姿勢,只將眼神一掃,威儀頓生。

  屈濤在我旁邊低聲驚呼:“怎麼是他!”

  我低聲哼道:“就是那個敗類!”

  可惜除了我,似乎沒人這麼認為。屈濤直了眼不說,連前幾日見過他的當家們,也被他這一身打扮迷惑住,都露出震驚不已的神情,一時間竟沒人出聲。

  我斜眼瞧他,想表示一下不屑,卻見江原目光正掃視過來,帶了點半真半假的笑意。

  公孫叔達還算鎮定地上前抱拳道:“日前殿下屈尊來訪,某不知殿下身份,怠慢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其餘人聽了這話,都不由倒吸一口吸氣,目中又帶了幾分惶恐。

  江原還是那般坐著,只道:“公孫幫主無須客氣,原是本王有事相求。”

  公孫叔達忙道:“萬不敢當。殿下但有吩咐,某絕無不從。”

  江原向我們環視一眼:“看來你幫內諸位當家,事先並不知我身份?”

  公孫叔達道:“某心知此事不可隨意傳播,因此未敢告之。”

  江原聽了淡淡一笑:“公孫幫主行事小心,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你。”又向我們道,“本王出于謹慎,事前未敢過於聲張,惟貴幫凌九當家是我故人,因此只托他向公孫幫主稍了口信,倒讓諸位受驚了。”眾人面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都看了看我。

  徐厚忙上前回道:“我們山野小民,能見到殿下已是受寵若驚,何敢受殿下歉意。”

  江原含笑道:“徐二當家客氣了。本王對諸位聞名已久,上次匆匆一見,未及深談,今日有此良機,幸甚何哉?”

  眾人面上稍寬,江原又笑道:“我已知諸位姓名,想必諸位還不知本王名諱,難免有失公平。姓倒不用說了,我單名一個原字,表字修遠,皇上賜我幽燕之地,因此封號燕王。”

  此話一出,又是一片吸氣聲,眼見徐厚等人齊聲拜稱“燕王千歲”,江原又假惺惺站起身相扶。我只不屑地嗤一聲,心想好不要臉。北魏身為南越屬國,國主才得魏王封號,江原雖名為燕王,實則只是郡王,他倒公然稱皇上了。

  只聽得江原道:“來人,看座。”從他身後一扇暗門裡轉出幾個少年,頭兩個進來的竟然是憑潮和揚塵。

  憑潮一見了我馬上走過來,將一把椅子重重放在我身後,冷著臉低聲道:“凌公子,你讓我們找的好苦!”

  我陪笑道:“憑潮小弟,恕罪恕罪。這不是讓你們找到了麼?”

  憑潮哼了一聲:“你死了也就罷了,這樣半死不活的回來算什麼?嫌我不夠忙,還是想讓殿下再罵我幾頓?”

  我笑道:“你別怕,我已經好了。只是身上還有幾處疤痕傷得深,偶爾會牽筋動骨地疼一疼,借你的藥抹抹就沒事了。”

  憑潮沒好氣道:“還敢說好了,你瞧不見自己臉色?老實說,你內力還剩幾分?”

  我道:“你別只顧跟我胡扯,你家殿下叫你呢!”

  憑潮回了一下頭,果然見江原正冷冷向這邊看,低聲道:“等會再跟你說!”說完與揚塵一起走到江原身後站定。

  江原向公孫叔達道:“當日與公孫幫主在海上相遇,記得貴幫頗有些勢力,卻不知因何緣故棄海上岸?多年經營,一朝放棄,豈不是可惜之至。”

  公孫叔達無奈地一笑:“說來慚愧,某經營沿海二十餘年,雖然天資魯鈍,但自認運氣不錯,幫眾也曾達五百餘人。奈何新近興起一個淮水幫,此幫來勢兇猛,短短三年吞併沿海六個幫派,成為東海第一大水幫,海門幫生意就此一落千丈,最後只剩百餘人。我公孫某人不願受他制肘,無奈聽從了凌九當家建議,丟車保卒,來洛陽另謀生路。”

  江原向我這裡看一眼,笑道:“公孫幫主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進駐洛陽只幾個月,不但在洛陽立足,更大有雄起之勢。”

  “殿下謬讚了,這全蒙幫內兄弟不棄,肯與我同氣連枝,才使本幫有了轉機。”

  江原大笑道:“公孫幫主可是又過謙了。不知公孫幫主對海上事業還留戀否?”

  公孫叔達痛聲道:“不瞞殿下,某海上生長,海上起家,靠海吃飯近四十年,一朝割捨實在是痛徹心扉!”他話音剛落,幾位當家也是唏噓不已。

  江原眸子一閃:“假若有機會重振海門幫海上威風,不知公孫幫主可願一試?”

  公孫叔達似乎料不到江原會這般問他,表情有些吃驚:“殿下的意思……”

  “我只問你願不願?”

  “這……”公孫叔達沉思片刻,“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自是求之不得。只不知要我海門幫付出怎樣的代價?”

  江原沉聲一笑:“不愧是公孫幫主,未有把握之前,就算是本王問你,也不肯正面答應。”

  公孫叔達不卑不亢道:“請殿下恕罪,某雖不才,卻還要對幫內幾百口人的性命負責。”

  江原笑道:“本王可沒說要你幫內兄弟去拼命,只問你願不願接受我的資助。只要公孫幫主一點頭,銀兩、船隻甚至人手,我都會盡力滿足。”

  這句話顯然極具誘惑,幾個當家開始交頭接耳地討論。

  屈濤戳戳我:“不會真有這樣的好事罷?”

  我靠在椅背上不斷打呵欠:“不知道。”

  公孫叔達倒十分冷靜:“我海門幫能得殿下青眼,自然感激涕零。但想殿下不會毫無道理地相助,敢問對我們有何要求?”

  江原嘴角微揚:“我只有一個條件,要你海門幫心甘情願追隨於我,除我之外,不再受他人號令!”

  公孫叔達面上頗為震動:“殿下的意思,只要接受資助,我海門幫便要以控制東海水域為己任,從此成為殿下勢力?”

  江原揚了揚眉:“也可以這麼說。”

  公孫叔達慎重道:“此事非某一人能決定,請容我與幫內兄弟從長計議。”

  江原慢慢站起身,表情有些嚴肅:“公孫幫主,如今我北魏放眼天下,志在四方,多少熱血男兒奔赴疆場,為國出力!南越占據江淮,時時覬覦我山東沃土,將來對抗勢不可免。且南越水軍優勢明顯,我魏軍要想與之抗衡,必須發展海上勢力。我之所以看重公孫幫主,實因有這一層心思蘊含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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