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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原一臉怒意走過來:“看夠了麼?”

  我笑道:“夠了。”

  “那就進去。”

  他現在能輕而易舉地將我抱回船艙,倒從來沒再說我重,我轉頭向他笑了一笑。

  記得他說不讓我死,可是他能阻止我的心死麼?

  大船很快,一日之間就行到了長江口。子夜的時候,我敞開窗戶看天上的繁星,又看了看底下的滾滾波濤,悄悄來到甲板上。海風鼓起衣袖,吹得我有些搖擺,腳下湍流不停,江水與迎面的海浪激起巨浪無數,我向船上看了最後一眼,伸開雙臂奔向浩瀚的大海。

  第二部 絕塵江北

  第22章 混跡江湖

  上船的那一刻我就籌劃好了,在水流最急的入海口投水自盡,身體被沖入大海,不讓任何人見到。

  當我被洶湧的潮水吞沒時,做夢也想不到投進海里也有撈回命來的時候。

  有人十分想死卻十分死不成,算不算倒霉到極點?

  我是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吵醒的。開始還十分高興地以為終於到了閻羅殿,結果那吼聲又道:“他娘的!老子拼了半天力氣就給這麼點貨!老大越來越不出息!”

  接著一股濃烈的魚腥味衝進鼻孔,我斷定閻羅殿裡肯定沒有蝦兵蟹將,不由嘆一聲蒼天無眼,我居然被打魚的救了。

  剛剛睜開眼看到頭頂上破爛的茅糙,吼聲又起:“小魚!”

  我看見一個彪形大漢手裡提著竹簍走進門來,還以為他抱怨手裡的貨,沒想到小魚應了聲:“七哥回來啦!”一個臉蛋圓潤的少女跑進房來,笑嘻嘻接過大漢手中的魚簍。

  大漢向我這裡瞄了一眼,問道:“喂,他怎麼樣了?”

  小魚也向我看來,見我睜著眼看她,一臉驚喜地跑到我跟前:“你醒了!新燉了魚湯,要喝一碗麼?”

  我搖搖頭,轉過眼繼續看屋頂。

  那大漢也過來道:“我叫屈濤,聽說過投江的屈原麼?就是那個屈!小子,你叫什麼?”

  我一聲不吭。小魚道:“七哥你別急著讓他說話,也許他這會沒力氣說。”

  屈濤道:“你只管盛魚湯去!”小魚應聲去了。屈濤拽過一張破爛凳子坐著,又惡聲惡氣對我道:“你為什麼自盡老子不管,不過你聽著,咱們這裡可沒吃閒飯的人,想讓老子白養沒門!你今天躺著,明天躺著,總不能天天躺著!醒了就得下地幹活,懂嗎?”

  我淡淡道:“你放心,能走了我會走,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也不用勞煩管我吃穿。”

  屈濤拿拳頭敲敲我躺著的破木板床,瞪眼道:“咄!你以為躺著便宜?這床也要收銀子的!一天一兩,也是等你能下地了幹活賺回來!”

  看他說得理直氣壯,我忍不住道:“憑什麼?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救了人再管人要錢的。”本來死不成已經夠倒霉了,醒了居然還要受人訛詐?

  屈濤兩道粗眉豎起:“聽你這話,好像我救你就該白救?”

  “你怎麼不事先問問我讓不讓你救?”

  屈濤聽了怒氣上來:“好小子,怪不得人說尋死的人最難對付!你以為我想救你?”呼地站起來推開東邊的一扇薄板窗戶,將手向海邊一指,“瞧見沒?那邊那老頭兒。幾年前兒子掉進水裡淹死了,從那以後就瘋瘋癲癲的,整天都在海上轉,看見誰落水就救上來,救了來就往我這扔,你已經是第二十六個了!上次他救的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子,結果一頓飯功夫就死了,老子還得花錢給他下葬!他娘的你說,老子要是白養你養得起嗎?以後記住了,真想死就跑遠點,千萬別在這一帶,省的又被那老頭救起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我不由苦笑,原來我時運如此不濟,自盡都找錯地方。

  屈濤見我不說話,又補充道:“老子提醒你,在我這裡最好別轉其他的念頭,老老實實還完錢再說!這方圓十里都是我們的地盤,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有理的碰上難纏的,說也說不清,看來他是非賴上我不可了。我脾氣上來,撐起身道:“少廢話!魚湯呢?”

  屈濤語氣好了點:“這就對了,欠債還錢,你小子還有點救!”伸長脖子向門外道,“小魚!魚湯!”

  我道:“我現在起不了身,魚湯欠著,到時候還。”

  屈濤大手在我身上一拍,笑道:“你這小子上道!”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氣,疼得縮起了身子。

  屈濤看了皺眉道:“瞧你這樣,就怕一點活也幹不了,濟不上用,那老子就虧大了。”我緊抿著嘴,默默看他一眼。若是以前被這麼說,我一定滿不在乎,但現在我外傷沉重,五內受損,的確使不出一點內力,力氣連平常人都不如,還真像個廢物。我的尊嚴不容許我在人前示弱,可是他這樣不講理,我豈不是要替他打一輩子魚?

  小魚住在隔壁,倒是個不錯的姑娘,天天挑最大最肥的魚為我熬湯,沒像屈濤一樣每天跟我算銀子。連喝了幾天鮮魚湯,算算從受傷到現在也有二十來天了,外傷開始癒合,內力卻不見恢復。我試了幾次不行,也不再放在心上。就這麼打一輩子魚,也沒什麼。

  抽空問屈濤是不是要替他下海撈魚?屈濤大笑說自己還沒落到親自打魚這份上。說完拉起我看了看道:“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兒起就跟我出海吧!”

  我乾脆道:“一天多少銀子?”

  屈濤想了想道:“那要看你能幹多少活了。”掰起指頭,“你在老子這裡住了六天,吃了十八頓飯,救起你那夜老子給你擦傷口,換乾淨衣服……就算你欠我二十兩銀子好了!都從你工錢里扣。”

  我鄙夷地看他:“一個堂堂漢子居然這麼斤斤計較,我看你哪像個漁民,分明是個jian商。”

  屈濤又瞪起眼:“呸呸呸!誰說老子是漁民了?老子做生意不錯,可決不能跟海上那些見風使舵的小油子相提並論!”

  第二天一早我跟著屈濤向北走,走了五六里地,看見不遠處的海邊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有十幾個漢子已經在船上忙碌,老的少的都有。我們上了船,一個留著一叢小鬍子的中年漢子早踏著大步走過來,大聲笑道:“你行啊老七!這就是瘋老頭新給你撈的小跟班?”

  屈濤搖頭:“你他娘的別說風涼話!上次那個死了,”指我道,“這個老子又養了他整整六天!我賠本還來不及呢!”

  那漢子哈哈笑道:“那什麼法子?誰讓你姓屈呢!凡是投水的都跟你算一家子!”

  又一個漢子走過來,這人穿得比較考究,只是一隻眼睛顯然瞎了,全被息肉蓋住,顯得十分可怖。向我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剩下的那隻眼睛笑得眯起來:“小子模樣挺俊麼!叫什麼?”

  我看他一眼沒說話,屈濤道:“他叫凌悅。”

  獨眼漢子立刻回頭向船上其他人道:“都來看看,屈老七新撈的小跟班可俊得很哪!”其他人聽他一喊全部丟下手裡活計圍過來。獨眼漢子來了勁,又向周圍道,“嘿嘿,怪不得這回屈老七好幾天不肯帶出來,原來怕咱們看見,自個兒藏著看呢——可惜是個公的!”他話音剛落,周圍人哄堂大笑。

  我淡淡瞧著他們,只淡淡的看,好像這事跟我無關。屈濤大聲罵道:“梁丑,你娘的狗嘴裡吐不出人話來!你老婆還是我撿來的,你怎麼就要了呢?哈哈,不嫌我當初把她放家裡好幾天?”周圍人一聽,又是一陣大笑,有不少人反過來朝梁丑起鬨。

  梁丑紅了脖子,跳起來想繼續罵,被先前的漢子攔住:“鬧什麼鬧?該起錨了,晚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眾人這才紛紛四散而去。

  船行到海上,屈濤才給我介紹,留小鬍子的漢子叫徐厚,是他們的二當家,缺了眼的其實叫梁昆,但是大家都習慣叫他梁丑。梁丑的老婆的確也是被瘋老頭撈上來的,後來就嫁給了他。這船上做工的也有三四個是跟我一樣被救上來的。

  我疑惑地看他:“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看他們都沒帶捕魚工具。”

  屈濤道:“我們不用直接抓魚,只要管好來往的船隻,等著收貨就行了。”

  有人喊道:“當家的,前面有幾艘船!”

  屈濤應道:“看清楚了,可別是官船!”邊說邊進倉,把一捆捆弓箭拎到甲板上,喊道:“都來拿!”我有點不相信地看著遠處行來的船隻,總算知道,他們所謂的生意就是搶人財物,俗稱打劫。

  屈濤回頭沖我喊:“小子愣著幹嘛,幫我一把!”我表情難看地抱起一捆弓箭扔到甲板上,只見船上的人早做好準備,背起弓箭操起大刀,個個盯著那幾艘船,眼裡泛綠光。

  我涼涼的走到屈濤面前:“你娘的怎麼不早告訴我,居然讓老子糊裡糊塗做了海寇?”

  屈濤聽到我罵他,反而咧起嘴大笑:“好小子,老子還以為你不會罵人呢!如今這年月,做沒本生意才穩賺不賠,遇上我是你運道好!”只聽了這一句,我就不費力氣再問了,跟他講理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刀來得明白。

  駛來的三艘貨船顯然是一個商隊,桅杆上都飄著黃色的旗子,徐厚和梁丑站在船頭不斷指揮著向商船靠近。與船隊相距十幾丈遠時,突然放出一通亂箭,射中了商船的舵手和船工,接著又是一通亂箭射過,梁丑帶著十幾人跳進海里。待梁丑等人爬上了對方船舷,屈濤親自操船,向其中打鬥最激烈的那艘船靠近。第一次遇見如此大膽的做法,兩艘船越來越近,屈濤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

  我站在他身旁道:“海上風浪兇險,你這麼靠近很容易……”話音沒落,兩船相撞,我在劇烈的搖晃下向地上磕去,幸好及時被屈濤拽住。

  屈濤氣哼哼道:“他娘的,你不會說句好話!老子次次這麼做,就只今天失了手!”回頭拿起長槍,“你別動了,抱緊了那根柱子別鬆手。”自己站在船舷邊與對面護船的家丁動起手來。

  普通商家的幾個家丁自然比不了天天喊殺的海寇,這場爭鬥沒持續多久,幾個家丁識相地跪下求饒,打劫宣告成功。梁丑得意洋洋地押著幾個穿著富貴的男女,吩咐將他們用繩子綁好。屈濤又扔過去幾捆繩子,大聲道:“把那些龜蛋們也捆起來!娘的居然敢撞老子的船!”除了最初幾個受傷的船工,兩邊都沒死人,梁丑他們興高采烈吆喝著把繳獲的三艘船往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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