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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杯酒飲盡,凝雲盈盈站起來道:“我姐妹準備了一段歌舞,準備獻給各位公子,萬望笑納。”走到門邊搖了搖門上銅鈴,便有幾個侍女懷抱各種樂器走進來。這時青揚也站起來,我還道她要為凝雲伴奏,沒想到她款款走到侍女跟前道:“越吟。”原來是要作雙人舞。

  《越吟》之曲出自《陳軫列傳》,講得是越人莊舄仕楚思鄉的故事。凝雲和青揚隨著樂聲翩然起舞,身姿曼妙,時作幽思之態,時作嬌痴之容,舞到興處,裙擺翻飛,真如仙女臨風,美艷不可方物。一行人看得興起,直到樂曲終了仍是意猶未盡,連我都覺得不虛此行。

  不知不覺,夜已將闌,畫舫在河面上輕擺,荀簡與江原交換了一個眼色,開口道:“多謝兩位姑娘相陪,荀某卻覺得有些乏了。”

  凝雲俏然笑道:“荀公子這樣急著歇息,是要奴家相陪還是要青揚?”

  看到荀簡窘迫的樣子,我不由想笑,正想看他選哪個。

  荀簡咳了一聲,向我和江原道:“你們到別的倉房歇息吧。”

  立刻有侍女過來,將我們安排到了另一處艙房。這間艙房同樣不設桌椅,除了座墊茶几,又在地上設了一處軟榻,供人就寢。我盤膝坐在矮几邊,順手摸了摸軟榻,十分鬆軟舒適。我抬頭向跟進來的江原道:“溫香軟玉,秀色可餐,燕公子白白盼了一天,不去選一個豈不可惜了?”

  江原關上門,又靠在門邊聽了聽,這才背對艙門坐到幾邊,淡淡道:“在這裡豈不是更清靜?”

  我嘿嘿一笑:“凝雲青揚,便宜了荀簡。”

  江原從懷中掏出一張絲帛,看我一眼:“不要說你看不出來。”

  我笑道:“燕公子真是多心,難道會點武功就有問題?聽說那凝雲的劍舞也是一絕呢。——那是什麼?”

  江原將絲帛攤開,低聲道:“地圖。”

  我湊過去看,不由吃驚:“太子府的地形圖?”

  江原道:“有什麼好驚訝,要弄到還不是難事。”

  我撇嘴:“我還以為你會拿出凌王府的地圖給我看呢。”

  江原微微一笑,從懷裡拿出一小塊紅色硃砂:“我認為暫時沒這個必要了。”

  “為什麼?你昨天還說……”

  “本來是想這樣,不過昨夜剛剛得到消息,似乎太子那邊動作更多一些,”江原在圖上畫出幾道線,“越凌王軍功斐然,太子與他素有嫌隙,這次他要娶儀真,立嫡派呼聲明顯增強,太子感到地位受威脅也是難免的,自然會及早行動阻止趙彥得勢,而越凌王似乎還毫無準備。這個時候,自然要推波助瀾一下。”

  我心道你還真狠,虧我還是你未來的妹夫,嘴上道:“噢,這樣。那麼太子近日預備有何動作?”

  江原邊畫邊道:“手段麼,不外乎背後讒言,暗地使絆,這個不用咱們操心。”

  我不滿道:“既然不用操心知道,那你拿地形圖做什麼?”

  江原停下動作看我:“怎麼,不高興?你若實在想去凌王府刺探,我這裡還有凌王府地形圖。”

  我冷笑:“我憑什麼不高興,當初子悅無奈打消刺殺越凌王的念頭,準備從此過些太平日子。是燕公子百般勸說,硬要讓我參與。如今主意變得也快,到底是不相信我才是真的吧?”

  江原飛快抬頭:“不是這樣,過兩日太子便要舉行宴會,我想你箭傷未好,不能做太過危險的事,不如隨我先熟悉一下太子府地形,以備不時之需。”

  我淡淡一笑:“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今日酒樓之中,他發現我不肯全心受他驅使,立刻變了臉色,現在卻來這一番說辭,信他才怪。

  江原嗯一聲:“明白就好。”手指地圖上一處又道,“當日宴會便在此處舉行,我們二人最多在偏殿外面列席,正好旁邊是武衛,可以摸清府中武裝,再過幾座殿是太子處理公文之處,平日來往密信都在此處,我需要弄清楚趙謄的真實意圖。”

  我掃了幾眼,發現這圖畫得十分詳細,可見是費了不少心思。我湊近一點,想要看得仔細一些。江原突然將我向他身邊一拉,一手飛快收起地圖,另一隻手向我頭上抓來。我還沒弄明白,他已經扯下我束髮的布帶。髮帶一掉,烏黑的長髮立刻垂在腰間,我舉手搶回,江原卻趁機將我向後面的軟榻上一推,隨後壓了上來。

  我又驚又怒,喝道:“你做什麼!”

  江原卻將頭埋在我肩頭,低聲道:“腰怎麼這麼細?”

  從小到大哪裡受過這等侮辱?我大怒:“給我滾開!”一手成抓,一手成掌,擊向他肩頭和勁間要穴。

  我自認從軍多年氣力不弱,更何況加了內力,沒想到他卻仗著我箭傷未逾,硬生生截住我手臂,舉過我頭頂按在榻上。

  第15章 番外:王子復仇記

  江南仲夏,秦淮河邊迷霧滿天,雨聲淅瀝,綠檐飛拱,流水石橋。

  河中不時有船舫穿雨而行,青石街上人煙漸少,偶有幾個行人手持竹油紙傘,緩緩漫步垂柳之下。

  小巷深處,一個小小身影踩著積水的石路急急奔來,那孩子看去最多只有十歲,穿著錦緞衣服,小小的衣擺被泥水濺得星星點點,頭髮因為奔跑而有些零亂,兩個小圓髻散成了小辮,他卻全然不肯放慢速度,只顧向石橋邊的一個台子跑去。

  跑到台子跟前,那孩子不及休息,費力地爬上台階。

  站上石台,孩子終於吁了一口氣,伸出繡著精緻花紋的衣袖在臉上擦了擦,露出一張清秀白嫩的小臉。抬起臉來,是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細長眸子,他向四周望了望,俊秀的眉毛微微皺起。

  過了一會,他又向來路張望了一下,像大人一般頗為優雅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小衣服,露出些失望神情來。錦衣小孩垂下眼,自言自語般道:“宋大哥來過了麼?”

  這時,從石柱後走出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用淡淡的聲音道:“殿下,宋然已在這裡等了半天了。”

  那錦衣小孩聽到聲音,立刻滿臉驚喜地轉過身來,叫道:“宋大哥!我還以為你走了。”說著跑過來,極其親昵地拉住那少年的手。

  名叫宋然的少年卻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了手。

  錦衣小孩立刻明白過來,急切地又拉住他道:“對不起,宋大哥,我盡力了……”

  宋然淡淡道:“殿下不用解釋,臣知道你喜歡劉敏,去她的婚禮自然是大事,又何必在乎與臣的約定?”

  錦衣小孩見他誤會,急忙道:“咱們約好在得月台見面,我一直記著的,又怎會忘?只怪我早沒有告訴你——”

  宋然道:“沒能搶到劉小姐,殿下一定難受,還能記得臣在這裡痴等,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臣既然等到了殿下,也該回去了。”

  錦衣小孩越發著急:“不是這樣的!我是為了——”

  那叫宋然的少年卻早已甩開他的手,疾步跑下得月台,修長的身影越過文德橋,很快隱沒在雨中。

  那錦衣小孩還伸著手,追了幾步,知道追不上,又退回來,只望著文德橋方向發呆。

  雨不知何時下得大了,將那小孩的華貴衣服淋得半濕,他卻全然不知道躲避,就這麼一直站著,眼眶紅得像哭了很久,卻倔強地沒有流眼淚。

  水上畫舫亮起了琉璃燈盞,如繁星墜地,影影綽綽,雨如銀絲,流光瀉玉般與天地相接。錦衣小孩固執地抱膝坐在石台上,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他的頭髮已經全部散開,濕濕軟軟貼在小小臉頰之上。

  “你坐在這裡不怕雨淋?”一個清亮的童音從一旁傳來。

  錦衣小孩細亮的眼睛猛地睜開,抬頭,迎面對上一雙烏黑晶亮的眸子,只見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黑衣小孩在向他眨眼。那小孩明明只有十二三歲,卻只在頭頂扎了一隻髮髻,身上衣服也完全按照成年樣式剪裁,顯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錦衣小孩立刻站起身,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黑衣小孩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向他身後抬抬下巴:“我和父親就住在那邊的客棧里,父親有事,我一個人出來逛逛,你為什麼在這裡?”他說的很多,卻根本沒有回答錦衣小孩的問題。

  錦衣小孩也不傻,隨口道:“我也是出來逛逛。”

  黑衣小孩打量了他一下,笑了:“你這樣哪像出來玩,分明是給人欺負了。”

  錦衣小孩全身立刻像被一根弦拉緊了,冷著臉道:“沒有!誰敢欺負我?”

  黑衣小孩又笑了一下,似乎覺得錦衣小孩很有趣:“瞧你眼睛都紅了,長得這麼好看,哭花了臉可不好。”說著從袖裡拿出一條手帕遞給他,“給,擦擦吧。”

  錦衣小孩不接手帕,反駁道:“我沒哭!”

  黑衣小孩向他走近一點,伸手向兩邊拂了拂他的頭髮,看到他香粉兒似的臉蛋,忍不住順手摸了摸,笑道:“小丫頭還真倔強,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錦衣小孩徹底被激怒,在臉上擦了一把,握緊拳頭道:“我不是小丫頭!”順手向前一揮,向黑衣小孩胸前打去。

  黑衣小孩側身一躲,卻順勢將他雙手捉住,錦衣小孩自然掙不開,漲紅了臉道:“你放開!否則我會殺了你!”

  黑衣小孩偏不肯放,捉的越發緊了,嘴裡戲道:“呦呦,好兇!還會武功呢。”看錦衣小孩仰著白嫩的小臉,細長的眼睛怒沖沖瞪著他,反而覺得十分可愛,竟然著了魔似的低下頭,在他水潤的唇瓣上香香地親了一口。

  錦衣小孩驀地瞪圓了眼睛,顯然氣急,顫著嘴唇道:“你,你竟敢……”

  黑衣小孩放開他,滿意地舔了舔嘴唇,壞笑道:“你可別惱——就是惱你也打不過我。”

  錦衣小孩聽了,握緊拳頭沒有動,眼中漸漸鎮定,露出些莊嚴神色,望了他一眼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黑衣小孩咧嘴一笑:“就是那邊的隆祥客棧,我還會在這裡住幾天,你要想知道我名字,明兒咱們還在這裡會面吧。”

  錦衣小孩低下頭:“嗯……”眼角一掃,卻看見有幾個穿著禁軍服飾的人在對岸,慌忙又抬起頭道,“那你明天一定過來。”說罷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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