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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後,江原面無表情抬眼:“怎樣,我的說對麼?”

  我只有對他笑:“不愧是燕公子,調查的這麼清楚。”

  “劉恆與越凌王過往甚密,你作為表弟,卻是刺殺越凌王的兇手;劉恆十八歲入仕,照此推算他今年二十三歲,應該比你小一歲,現在反倒成了你的表兄。”江原用他那深不見底的眸子看我,“凌悅,你有什麼話說?”

  沒辦法,我只有在心裡罵他,臉上卻保持著平靜的笑容:“燕公子相信我麼?不信的話,我便不費口舌解釋了。”

  江原停了筆,口氣卻不容質疑:“你說了,我自然知道該不該信你。”

  我嘆口氣,隨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笑得一臉從容:“既然燕公子問起,小人當然以實相告。劉恆幼時算命,說他命犯孤戌,為了破去命格,故在廟裡買換了生辰八字,實際上比卻我年長。”事先讓劉恆做兄長,是為了方便拿他做擋箭牌,幸好我想得周到,又早跟劉恆串通了這麼一篇說辭,讓他拆穿都難。

  “至於我刺殺越凌王時遠在荊襄,劉恆自然毫不知情,我卻可以利用他打探到準確消息。否則以他與越凌王的交情,就算不將我告到官府,也早將我禁足府中了。”說完,我拿眼瞧一下江原,“不知道燕公子對我的解釋還滿意否?”

  江原神色不動,從從容容擱下筆,掀起桌上宣紙,吹了吹,折好,小心放入一個信封中。

  我兩眼隨著他動作看了半天,竟然看不出他到底是相信還是不信,索性也不拘束自己,一手支在扶手上,歪著身子等他反應。

  江原卻不急著開口,突然變得十分悠然閒適,將筆放進青瓷筆洗中慢慢涮了,在筆架上掛好,捲起剩下的紙,仔細理了桌面,還不忘自己倒一杯茶,那一套動作看起來倒不扎眼,甚至頗有些優雅之氣。只是我看得想笑,江原平日總是一副僵硬冷酷毫無情趣的樣子,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一面。

  江原端起茶,垂著眼輕吹水面浮起的茶葉,仿佛不經意道:“明日說好了出去逛逛,凌公子是本地人,可願帶我等在這繁華煙都一游?”他突然吐出這句話,倒是讓我呆了一呆。

  江原抬起眼來:“不願?”

  我注意到他眼底竟然帶了一絲笑意,決不同於平日的冷笑,我也不由笑道:“燕公子有興,子悅焉敢不從?”文縐縐的話誰不會說?

  江原又垂下眼去:“今日傳來消息,越凌王將府外禁軍遣走了,想來不久會有些事故。”

  我奇道:“不是說越凌王臥病府中麼?難道好了?”

  江原道:“是否他親自出面並不清楚。他這麼久才調走禁軍,要麼是病情好轉,不再示弱。要麼便是一直裝病,後發制人。”

  我苦笑,事實比猜想的更糟糕一些。

  江原看我:“我已告訴憑潮仔細幫你調理身體,過幾天便去,應該沒什麼大礙罷。”

  我胡亂點頭:“當然。”腦中卻有些亂。

  “我今日說起這些,是希望你心中有所準備。南越朝廷監視甚嚴,我們只能在暗中助你,到時見機行事,不必拼命,知道麼?”

  “沒問題。”

  “早些回房休息。”

  “嗯。”

  我起身就走,也忘了跟他客套,只想快些回房睡覺。

  走到門口時,江原叫住我:“凌悅。”

  我回頭,竟然發現他又在微笑,我原地等他開口。

  江原頓了頓,道:“沒什麼事。”

  我笑了笑,向他拱拱手,推門出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江原有求於我,第二天一早,我破例被邀請到大桌上與衛文荀簡等人一同用餐,不禁受寵若驚。江原單獨在房中用餐,自然不能算他。

  衛文首座,荀簡次座,武佑緒程雍各坐一邊,一桌人吃得靜悄悄。我在最下首,極力想找點話題出來。

  吃了兩筷,我盯著衛文道:“昨日幾位進宮面聖,感覺如何?”

  衛文一愣,隨即拈鬚笑道:“甚好,甚好。”

  我又看向荀簡,後者搖著扇子,悠然道:“倒是有些意思。”

  程雍冷然道:“虛偽得很,造作得很。昨日臨出宮前還有幸見了南越太子一面,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那位沒出面的越凌王也不差多少。”

  桌上有“嗒”的一聲,我瞧了瞧自己的手,雖然也在作勢下拍,無奈筷子還沒落地,自然不是我。

  轉頭一看,只見武佑緒放了筷子冷笑:“程護衛,我道你昨日怎麼急匆匆趕回來,原來削尖了某處就是要擠來與我們進宮面聖。見也罷了,卻是誣了這邊又損那邊,你難道不知我國就要與南越聯姻麼?”

  程雍鷹一樣的眼神掃在武佑緒身上:“我只是實話實說,怎麼武大人如此激動,好象說的是你家長輩一樣?”

  武佑緒站起來:“程雍,你不要過分!”

  我急忙站起來將他按下去,那邊荀簡也道:“兩位,何必爭吵?”

  武佑緒重新坐下,卻不肯罷休,臉上掛著冷笑,聲音低得全桌都能聽見:“誰人不知程護衛自從來到南越,一件事也沒辦得圓滿,倒有閒心耍小手段。”

  程雍豎起眼睛:“你辦得好,公子怎麼不叫你去?”

  衛文也忍不住道:“兩位有什麼話不如去公子面前說個清楚,或者能早日遣你們回國,也省得老夫耳邊不清靜。”

  “說清楚什麼?”一個清朗含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武、程兩人聽了立刻閉嘴。

  江原悠閒地踱進房來,一桌人馬上起身見禮。

  江原笑道:“你們繼續,不用管我。”說著坐在一旁的凳上,頗有風度地理了理衣擺。他今日穿得與平時都不同,一身藍色祥雲紋的絹衣,還在腰間系了香囊,雖然仍是隨從打扮,卻顯得富貴許多,可以看做有幾個臭錢的下人了。

  有江原在一邊看著,眾人哪還有心思繼續吃,忙命沏上茶來。只有我抱著飯碗沒放,怕他怎的?

  邊吃邊環顧一桌人,問道:“不知大家今日想去何處遊覽?子悅好在心中有所準備。”所有人都看向江原。

  江原看著我,笑眯眯道:“隨意吧,不過我倒頗想去太子府中一游。”

  “噼、啪!”我的筷子終於也發出清脆的響聲:“太、太子府?”

  第14章 風雨如晦

  我強作鎮定拾起筷子,笑道:“燕公子,您這是跟小人說笑呢?”桌上其他人也在面面相覷,顯然也很意外。

  江原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你說呢?”

  我嘿嘿傻笑兩聲:“燕公子真有趣,太子府豈是一般人能進的,小人不用想也知道您自然是說笑了。”

  江原別有用心地笑:“我會想辦法讓你進去的。”

  我心裡“突”地一跳,繼續抱著碗埋頭扒飯。

  武佑緒在一邊小聲提醒我:“人家都不吃了你還吃,不顯得心虛麼。”這話一聽,我立刻就有摔碗的衝動,總算忍住沒發作,怨毒地看了武佑緒一眼,從容地吃完。

  江原道:“你不去易容麼?”

  我順勢起身:“小人回來再聽燕公子吩咐。”

  心事重重去找憑潮易了容,小心翼翼跟在這群北魏人身後,盡心盡力侍候。看著幾個平日道貌岸然的人變得眉花眼笑,直奔最繁華的秦淮大街,全然不提什麼太子府,我第一次有被戲弄的感覺。

  “既然來到江南,青樓畫舫不可不游。凌悅,你可知道哪家最為出名?”江原一本正經地問,面色嚴肅得就像在談論國家大事。

  我在心裡嗤笑一聲,怪不得衛老頭沒跟來,估計就算來了他老人家那身子骨也受不了。江原這個偽君子,擺出一副死板樣,心裡想的還不是一樣的花花勾當。

  我道:“秦淮歌伎才貌俱佳,若論樣貌姿色,當數煙雨樓最負盛名;若論笙歌艷舞,自然是凝波舫拔得頭籌。只不知燕公子偏好哪一種?”

  荀簡笑道:“凝波舫,倒不如凌波舫來得瀟灑靈透。”

  我冷著臉道:“原來確實叫凌波舫,因為犯了南越凌王的名諱才改了名,不過聽說改名之後名氣倒是更大了些。”

  程雍諷刺道:“可見這人心胸狹窄,管得也太寬了些。難道他封了越凌王,全天下帶凌字的都要改名?說不定這畫舫便是越凌王開的,因此才如此心虛。”又不懷好意地問我,“凌公子,你什麼時候也改改你的姓?”

  真是一派胡言,我管著用兵還管不過來呢,有空理這些?平白受冤,到底意氣難平,我咬牙笑道:“也許有人盼著我改,可我就要犯越凌王的忌諱,偏偏不改。聽程護衛意思,若換作是你,怕是早嚇得改了吧?”

  程雍“哼”一聲:“未必!”一路上沒再說一句話,想必是氣得。

  十里秦淮,錦繡江南,建康最負盛名的酒樓茶館全都集聚於此,水中煙波如霧,畫舫穿梭,岸邊垂柳拂風,飛檐雕棟,耳中不時傳來飄渺絲竹之聲,委實讓人流連忘返。

  我沿著河岸向前一指,回頭道:“諸位,前面便是文德橋。每年十一月十五,立在橋中央俯視河水,能看到水中左右各映半邊月亮,是為天下奇景。”

  武佑緒好奇道:“當真?”

  我笑道:“自然是真的。”

  武佑緒搖頭嘆息:“現在才是初夏,不能觀賞這奇景了。”

  荀簡不緊不慢晃著扇子,微笑道:“雖然不能看這天下奇觀,卻不妨站在橋上飽覽秦淮風景,”說著轉頭問江原,“公子以為如何?”

  江原望著文德橋方向點點頭,唇角一彎:“甚好。”

  這日天色有些暗淡,站在文德橋上,一陣西風吹起,漫下陣陣迷霧,舉目千帆翩舞,彩綢輕揚,樓船上有女子柔美歌聲,和著古琴錚然。一行人憑欄眺望,神色間都不由有些迷醉。

  江原立在橋中央,藍色衣衫隨風起舞,比別人看的都要入神。過了一陣,忽向我道:“五六年前,我與越凌王在江陵一戰,入夜時嘗聽他彈奏琴曲,想來倒是有些雅趣。你們江南歷來多出風流才俊之士,不知凌悅可會彈奏?”

  我一愣,道:“一竅不通。”

  江原不無遺憾道:“可惜了。”

  我狐疑起來:“此話怎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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