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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緩轉過頭,看一眼憑潮。

  憑潮開始笑不下去:“凌……凌公子?”

  我突然將手裡的東西一扔,掐住憑潮的脖子,咬牙切齒:“為什麼他只貼了鬍子!”

  憑潮手腳亂舞:“咳、咳……凌公子,有話好好……咳……”

  我毫不手軟。

  兩個悽厲的聲音同時響徹在江面上:

  “救命啊!——”

  “還我英俊的臉!——”

  正在不可開交,武佑緒跑過來一把分開我們倆,瞪眼:“胡鬧什麼!還不快走!等公子來請你們?”說完頭也不回走到江原身邊,我瞪一眼憑潮跟上去,憑潮委屈地跟在後面。

  三人關係一路尷尬,我惹惱了武佑緒,憑潮惹惱了我。

  下了船,早有幾輛馬車等在江邊,江原自己上了一輛,其餘人也紛紛上了車,一路由官府人馬護送,暢行無阻進了城。

  出乎我的意料,江原一行並未住在專供外國使者居住的驛館,而是在秦淮河附近的繁華地段租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小院。小院只有兩進,但是布置頗為精巧實用,正房較大,兩廂都隔成了小間,房中日用家具齊全,似乎早在等待客人的到來。

  正午,一行人在建康最大的酒樓用膳。

  下午,武佑緒和程雍忙著安頓各人住處。江原一人住在北面的正房,東廂是荀簡衛文武佑緒,我和憑潮他們則被安排在西廂。

  我想著船上的事,幾次想找武佑緒道歉,可是每次話到嘴邊都被他冷冷的目光打回。唉,自食惡果。

  傍晚,荀簡和衛文回來,身邊跟著鴻臚寺的官員,其中有個主客尚書我還能叫得出名字,開始慶幸憑潮為我易容易得徹底。那主客尚書熱情非凡,再三要求我們搬到使館居住,被荀簡婉拒。

  晚上,荀簡向江原匯報交涉過程。我旁聽得知,白天故意挑釁引起傷亡的事大事化小,張雲水因失察減俸;運來的一船綢緞已作為彩禮的一部分交給了禮部,皇上龍顏甚悅,第二天會接見我們;接下來幾日安排我們去各處遊玩,再過幾日皇太子將親自設宴款待。唯一的遺憾是越凌王因病謝絕賓客,婚期要等越凌王病好再議,因此是見不著他了。

  江原聽了表情複雜,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滿,簡略交待幾句就命各人散去。我趁機跟在武佑緒身後想再次道歉,沒想到他情緒極差,毫不客氣地將我拒之門外。

  我馬上跑到憑潮房前砸門,憑潮開門大驚,立刻將門緊閉,怎麼叫也不開。任憑我在外面邊不住喊“我不怪你了”也無濟於事。

  兩個人都不肯搭理我,那我明天找誰幫忙?真是悔不當初啊。

  悵悵回到自己房中,卸掉臉上的偽裝,抱著桌子角發呆。

  等到覺得肩頭疼痛,我才發現已經在桌上睡了許久。窗外月上梢頭,柔冷清輝穿過窗欞照在地上,斑斑駁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氣陰重,我莫名其妙覺得一陣冷,立刻睡意全消,我站起來打開房門,不由得一愣。

  江原正立在院中一株棵玉蘭樹下,背影半隱在月光中,頭微微低著,不知在想些什麼。我悄悄將伸出門檻的腳收回來,江原似有感應般回頭,有些意外地看著我。

  我門關到一半,只好又打開,訕訕道:“這麼晚了,燕公子還不休息麼?”

  江原淡淡道:“睡不著。你不是也沒睡麼?”

  “我是剛剛睡醒。白天不小心惹怒了武大哥,正在想怎樣道歉,誰知竟在桌邊睡著了。”

  江原看著我,忽然一笑:“是不小心還是故意?”

  “呃,”我低頭關門,“我要睡了,不打擾燕公子雅興。”

  “等等,”江原走過來伸手抵住門,“你不是剛剛睡醒麼?”

  “我又想睡了。”

  江原玩味地笑:“我都站在門口了,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僵了僵,面無表情從門邊閃開:“請進。”

  江原走進房中環視一下,毫不客氣地坐在我方才坐過的位子上,端起桌上茶壺自斟自飲。

  我站在門邊不動,冷冷觀望。

  過了一會,江原向我笑道:“凌公子,站著做什麼?”

  “燕公子打算在南越停留多久?”

  “多則兩月,少則半月。”江原將茶杯靠在嘴邊,眼角彎彎,“凌公子十分盼望我走?”

  我哼了一聲。

  江原垂下眼,不知為何忽嘆一口氣:“我自作主張留下凌公子跟隨,令你這麼介意?”

  我看著他假笑:“胳膊擰不過大腿,在下是小人物,便算在意也要裝作不在意。”

  江原也笑:“你倒是實在。”

  我道:“多謝讚賞。”

  江原似乎對我回答不滿,諷刺地笑了笑,突然轉移話題:“越凌王到底情況如何,凌公子不想探個究竟麼?”

  原來如此,我勾勾嘴角,走到桌邊坐下,也自斟了一杯茶。

  江原斜眼看我:“方才不坐,現在為何又坐?我還道你不屑與我同桌。”

  我淡淡道:“豈敢。只是無事不相擾,燕公子竟然屈尊到我這小小下人房中,自不是來喝茶的。”

  江原笑道:“你又知道我不是想來閒聊?”

  我不理他,只輕啜著茶。

  江原等得不耐煩,敲桌面道:“怎麼不說話?我還以為凌公子會很感興趣。”

  我放下茶,冷冷看他:“沒把握的事做一次就夠了,孤身犯險,除非我是傻子。難道凌王府是很好玩的麼?”想利用我,沒門。

  江原仍不死心:“若是有人接應呢?”

  我一驚:“莫非燕公子已在越凌王府中布下眼線?”

  江原神色間不無遺憾:“那倒沒有。只是凌公子若是願意,我可以盡我所能幫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條件。”

  我冷笑道:“燕公子為何如此熱心慫恿我?莫非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談不上,只是好奇。”

  我挑眉看他:“只是好奇,便不惜冒窺探當今凌王殿下私密的危險?你可知道一旦敗露是什麼後果?”

  江原一臉雲淡風輕:“這個我自有辦法應付。”

  我哼笑:“自然是拿我做替罪羊了,反正小人本就是欽犯。”

  江原微微一怔,立刻笑道:“凌悅,你果然很不簡單。”

  “過獎。”

  “只不過你猜錯了一點。”

  “哦?哪一點?”

  “就是我從未打算出賣你,也不想用你頂罪。”說罷,江原微微湊近我,像是在徵詢我的意見,“你探路,我來確保你安然無恙,事後你可以選擇任何對你有利的退路。”我蹙眉,這又是在打什麼算盤?

  “好處呢?”我隨意歪在桌邊,漫不經心。

  江原突然將手中茶杯重重一放,茶水四濺。

  我頭也不抬:“燕公子若覺得不耐煩,大可不必如此費盡心力接近我,不如直接命人在我後背抵一把刀。”

  江原片刻沒有說話,我猜測他正在考慮,不料頭一抬,卻發現他正含笑看我,一點也不像在發怒。

  “凌公子到現在還能如此鎮定地與我交易,真令我不得不佩服。”

  我姿勢不改:“燕公子如此身份還親自來小人這裡喝茶閒聊,這樣平易近人不恥下教,子悅也十分佩服。”

  “過獎。”

  “慚愧慚愧。”

  “……”大概偽裝失敗,江原冷下臉道:“凌公子要怎樣才肯答應?”

  我悠然一笑,拿著茶杯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也不要怎樣,子悅小小一浮萍,本就無所依託,不過求一避身之地,牽掛些兒女情長,還盼燕公子理解。”

  江原冷冷道:“你說吧,只要我辦得到。”

  我失笑:“話別說這麼圓,天下還有你燕公子辦不到的事麼?”

  江原深黑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挑釁,有些警告意味地看著我,“凌悅,有些話點到為止,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笑了笑,以江原的聰明,對我猜到他真實身份的事早已心照不宣,確實不必說得過火。便開口道:“小人現下沒什麼要求,只請燕公子准許我明日去探望建康的親戚。別的事回來細談,可否?”

  江原有些狐疑地看著我:“只是這個?”

  我輕輕撫了一下肩頭,皺眉道:“我答應就是了,剩下的回來再談,燕公子不會這點人情也不通吧?”

  江原想了一下道:“可以,不過只限一天時間,讓程雍陪你去。”

  “好,一言為定。”我不再跟他羅索,站起來送客。

  江原仍坐著,抬頭看我:“你的傷不礙事?憑潮沒給你瞧麼?”

  我道:“放心,壞不了事。”去我自己的家還要壞事,那不成笑話了。

  “箭傷痊癒很慢,還是不要逞強。”

  “謝燕公子好意,我會小心。”我笑得不冷不熱。難怪江原自從在船上相信我是刺客,就開始對我傷勢表示關心,原來早就謀劃好了今天。看江原還沒有走的意思,我道:“燕公子不準備休息麼?”

  江原這才起身,走過我身邊,輕聲道:“知道我身份後仍是不留情面,也只有你這樣的人敢去行刺越凌王。”

  我道:“殿下走好。”

  江原聽了腳步忽然一頓,接著快步離開,出門前又回頭道:“天黑前一定回來。”

  第11章 疑患難消

  事不宜遲,動身宜早。

  五更沒敲,我就迫不及待起床,一路奔到武佑緒門外,敲了好一陣,才想起來是程雍要陪我去。正待轉身去找程雍,武佑緒開門露出一張臉,迷迷瞪瞪問道:“誰啊?”

  我向他道:“武大哥,小弟今天要出門,特來告訴你一聲。”

  武佑緒“哦”了一聲道:“早去早回。”說著關上了房門。

  瞧他的反應,怕是還沒原諒我,好歹道了別,只有等回來再解釋了。轉念一想,只怕這一去還沒機會再來呢,若有一天武佑緒知道我就是越凌王,不知會作何感想?

  程雍被我從熟睡中叫起,跟著我上街,臉上只寫一個字——黑。

  我只作不見,趁著天色未明,一路在街巷中穿行,遠遠瞥一眼燈火依舊闌珊的秦淮河,感嘆建康城一年來倒沒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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