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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一眨不眨看向他,實在有點叫人頭皮發麻。

  好在,他多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倒不怵場,加上手中空空,一副完全可以脫稿的自信樣,旁人還以為他是有多成竹在胸,底氣十足。

  然而實際的情況是:鍾意晟最後壓根就沒寫稿子,連客套話都不打算講。

  他只打算在父親的葬禮上說說真心話,哪管是誰在聽。

  於是乎,清了清嗓子,他真正開始了在父親葬禮上的“發言”。

  這正是後人收錄成文,被譽為二十一世紀七十年代最經典十篇悼詞之一的——《在父親葬禮上,我說了一些話》。

  全文如下。

  “首先,很感謝大家來到這裡,相信大家都認為我站在這,是打算說一大段長篇大論,來歌頌我父親在世時所鑄就的偉業,又或是感嘆他一生的跌宕起伏,悲歡離合吧?但我很遺憾地通知大家:抱歉,那些話,大家去智腦上搜索搜索就能看到了,一定比我能想到的要詳細,所以我就不念了。(笑聲)

  好吧,別看我把話說得這麼滿,事實上呢,就在三天前,我姐姐讓我寫悼詞的時候,我還在為此苦惱。

  但後來轉念一想,人總會有生老病死,如果悼詞總是千篇一律,拿到葬禮上一念,大家象徵性地哭一哭,那不就說明這個人的人生實在太無趣了嗎?

  我得聲明啊:我父親絕對不是一個無趣的人。(笑聲)

  所以,今天,我只打算像和朋友們說說話一樣,講一講我的父親,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從哪說起呢?

  父親很愛讀書,我也跟著看過不少,就從一句書摘開始吧。

  或許不精確,但我想,季羨林老先生在《八十抒懷》那本小散文集子裡的這句話,應該能很好地概括我父親的一生——“在灰濛濛的一團中,清晰地看到了一條路,路極長,是我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的。”

  老實說,在我活著的這個時代,從我的家庭,我實在很難去真實地感受什麼是父親所體驗過的“灰濛濛”,但我知道,那確實存在過。

  因為我母親在世的時候,就經常會告訴我,沒有什麼東西是隨手拈來的,哪怕是我父親,除了保持優異的學業成績以外,從小還需要每天平均花費十二個小時,去學習六國語言、鋼琴、書法、馬術、擊劍、高爾夫球、網球……數都數不清的那些繁雜的特長。

  他的優秀不僅僅是與生俱來的,更多的時候,是他真真正正通過雙手和汗水磨礪出來的優秀,讓他獲得世人的尊重。

  很難想像吧?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我父親八十多歲,只要手還能動,腦子還能轉,他都沒有停止過看書讀報,去汲取這世界的養分,他甚至能夠比很多年輕人更順暢地使用智腦和人工AI,訓練家政機器人並略加改寫程序,來使機器人更好地適應他的作息習慣。

  他從不落後於時代——這或許是我父親幾十年來最無需分享,卻最珍貴的人生經驗,雖然他自己似乎並不把它當做一種優點。

  他從不以自己的標準去苛刻他人,對於自己的好學和勤奮,始終保持謙虛,這種態度時常讓他獲得旁人的尊重,而他也因為這份尊重,對待這世界常懷寬待。

  說到這,大家或許都還記得2051年那場金融風暴,一天內滬指狂跌,隨即而來的是整個股市的大洗牌,接連有老牌大企業被緊盯狙擊,香港也受到波及,飽受其苦。

  我還記得那些新聞,三天裡,有十五個人跳樓,有白了頭髮的老奶奶,有帶著孩子的小夫妻……那段時間,人人自危,風聲鶴唳,大家都在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風波會席捲到自己的頭上。

  可是,就在第四天,是我父親力排眾議,說服股東會,冒著深陷囹圄的危險,以百億注資入股港汽、中天救市,一夜之間,將其拉回安全線上。

  頃刻間,股市沸騰,無數人因此免於傾家蕩產。

  我講這個故事,並不是想告訴大家,我父親有多麼專斷,眼光有多麼獨到,我想說的是,這次投資其實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少後續效益,甚至讓我們因此而虧損七十億港元。但站在我父親的立場,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他受國之恩,受股民信任,所應有而去回饋的擔當。

  ——三十年來,SZ成為香港的王牌和指路標,在那個當口,唯有SZ出手,才能夠安定人心,才能夠穩住風口。

  我父親做到了,至於這樣“損己利人”的原因,曾經有媒體採訪過父親,他當時說的話,想必大家或許都還有些印象。

  他說,“投資固然可取,但把全部身家放在一處想求一步登天,不可取。我不希望有人再因為股票妻離子散,希望大家把目光放長遠,腳踏實地,才是人生的至理箴言。”

  腳踏實地,時刻保持仁厚和謙虛,這正是我父親在成家立業之後,最最奉行的人生準則。

  嗯,說了這麼多,大家現在是不是已經默默在腦海里,建構出一個比我說之前還更宏偉立體的、關於我父親的形象了?

  OK,rightnow,讓我來幫你們打碎和重塑吧。(笑聲)

  我的父親啊,據他自己說,從三十歲往前,和三十歲往後,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至少在我出生以後,我所看見的父親,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是“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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