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捶捶到手
「你們倆先去把衣服上的灰塵拍一拍，用濕帕子，別用干帕子，我擦灰塵不容易。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我就熬點兒苞谷稀飯吃吧。」
「啊？就吃苞谷稀飯啊？我還花了一毛五買了半斤肉呢，用來下稀飯可不好吃。」說著，手從荷包里一摸，摸出了半斤肥肉，朝著張秀琴旁邊的桌子上一扔。
「媽，藏起來，明天煮乾飯炒來吃。」
張秀琴伸手，捏了捏那半斤肉，微微一笑。
「幹什麼明天吃啊？這肉挺肥的，我給你切碎了炒成紹子，咱們下面吃吧？」
沈凌風一聽，連忙頷了頷首。
「好好，那順便多少點兒熱水吧，回頭我洗個澡。」
說著，沈凌風不由低下頭，朝著自己的領口吸了吸鼻子，皺著眉頭轉過了頭。
「臭死了，要什麼時候才能不用過這種苦哈哈的日子啊。」
張秀琴聞言抬頭白了他一眼，「你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當初你跑回來，這會兒在辦公室里坐著的就是你，不是他沈凌雲了。」
說起這個，張秀琴又有的氣嘔了。
當初出門去念書的人可不只有沈凌雲一個，他們家沈凌風也是去了的。
可是後來沈凌風卻沒能堅持讀完，半途而廢了，誰知道沈凌雲卻走了狗屎運，竟然一舉考上了會計，回到縣城裡，還找到了一份體面收入好的工作。
悔啊，悔的她的腸子都快青了！
沈凌風也悔。
「媽，你還好意思說呢，當初我是因為什麼回來的呀？還不是你老人家病得起不來了，我沒辦法，才跑回來的嗎？」
說著，沈凌風還忍不住白了張秀琴一眼。
他當初的確沒有沈凌雲好學是沒錯，可就算讀完書考不上會計證，找不到沈凌雲那樣體面的工作，好歹也能去進個廠什麼的吧。
可是就在他最不想學的那個檔口，就收到了家裡邊寄過去的信，說是他媽不大好了，他為了逃避，二話沒說就跑回來了。
現在可好，他就只能在家裡跟著他爸一塊兒努力幹活掙工分，正是想想都累。
張秀琴聽他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個混蛋，還好意思怪我？我病了，我那是因為什麼病的呀？還不是為了多掙幾個錢，好供你讀書出人頭地，然後讓老娘享幾天清福，結果呢？我去信的時候已經好了，告訴你那件事兒，只是想讓你好好學習，珍惜機會，你倒好……」
張秀琴看著沈凌風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就恨不得舉起掃把抽他一頓。
這個混帳小子，當初明明是他自己不愛讀書，把她的病當藉口跑了回來嗎，如今竟然來是她的錯！
簡直豈有此理！
「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你們倆說這個有什麼用？凌雲能幹有什麼不好，你們也都別急，秀琴啊，依我看你就好好跟淑蘭處著，等春芳進了門，也好好跟淑蘭處著，以後凌雲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前程，到時候看在淑蘭的份上，咱們去找凌雲幹什麼也方便一些。」
沈茂追的話，打斷了母子倆的爭吵，各自忙碌起來。
翌日。
張秀琴起了個大早，也不管沈茂追父子吃不吃早飯的事兒，就端著針線筐守在屋檐下，盯著大房那邊的情況。
約莫七點鐘的時候，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從大房傳了出來，而後順著大門越來越遠……
張秀琴急忙放下了針線筐站起身來，朝著大門口望去，就看到沈凌雲手裡提了一個大包袱，昂首闊步的朝著大馬路上走去。
走了！
沈凌雲走了！
至少會有一個星期他都不會回來，這下子，看姜淑蘭拿什麼話來搪塞自己！
哼哼！
親眼看著沈凌雲拎著包袱離家之後的張秀琴怎麼都坐不住了，等著看到姜淑蘭起床就端著偌大一盆髒衣服朝著河邊走去的時候，也跟著撂下了手裡的針線筐，隨便撿了幾樣穿過的爛衣服就跟著姜淑蘭出了門。
「淑蘭，淑蘭……」
走出家門還沒有五十米，就扯著嗓門開始叫姜淑蘭。
姜淑蘭走在前面本來還挺高興的，早起的空氣特別清新，聞著讓人覺得舒心。
沈凌雲也暫時出門了，她沒那麼大的壓力，整個人很輕鬆。
可一聽到張秀琴的聲音之後，她就猛然一僵，立在了原地。
「淑蘭，你也去洗衣服啊，咱們一起啊。」
不，我才不想跟你一起。
姜淑蘭握著木盆的手，指節都泛了白。
想要往前走，可是腳步愣是不敢動，直到張秀琴端著木盆走了上來，她才慢悠悠回過頭，不太自然的一笑。
「三嬸，你也這麼早洗衣服啊，那三叔和凌風的早飯怎麼辦？」
她特意早起，就是怕跟這個瘟神遇上，沒想到……
「他們自己做唄，又不是沒長手。」
姜淑蘭無話可說，只能呵呵一笑。
一邊走，一邊心懷忐忑，一會兒該怎麼辦？
張秀琴一會兒肯定又要說起那件事，她肯定不能答應的，可是感受到自己雙手的顫抖，姜淑蘭就恨不得仰天長嘯幾聲。
果然，兩個人到了河岸邊，各自洗著衣服洗了沒一會兒，張秀琴就抬起頭跟她說起話來。
「淑蘭啊，你昨晚和凌雲商量了嗎？換房子的那件事？」
姜淑蘭面色一白，正在捶衣服的手一抖，一捶衣棒就砸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冬天的河水冰冷，本來雙手就凍得生疼，再加上這麼一棒子，姜淑蘭立刻就扔了洗衣棒，抱著手疼得眼眶濡濕。
「嗯……」
實在是太疼了，就好像有人在拿刀割她的手背一樣。
忍不住吟出聲來。
張秀琴冷冷看著姜淑蘭那瑟縮的樣子，忍不住唇角一翹，譏誚而諷刺。
看吧，就這麼個膽小怕事的女人，虧她昨晚還氣得飯都沒做，真是瞎擔心！
「淑蘭啊，三嬸知道這個事兒你和凌雲會吃點虧，可是這事兒三嬸兒也是沒辦法啊。人樊家那邊就那這事兒卡住不讓春芳進門，你也瞧見了，凌風不如凌雲出息，說一門親事不容易，兩家都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了，這要是進不了門，三嬸那些東西可都是打了水漂了。這還不打緊，主要是凌風今年都二十了，再不娶親實在是不像話，你這個做嫂子的，也不忍心看著他那麼大歲數了還是孤家寡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