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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山先生拉開手邊的紙門,紙門上很多木頭格子都斷了,紙也變色、破掉。

  「看起來沒被人弄得太亂。」平山先生拿著手電筒照著室內。

  這裡和荒廢的汽車旅館不同,四處都充滿生活氣息。高低不平的榻榻米、變色破掉的紙門和拉門。歪斜掉落的天花板上也掛著古舊螢光燈。室內角落留有佛壇,雖然門開著,但佛壇中沒有佛像也沒有掛軸。另外,儘管沒有放置牌位,但作為供奉器具的花瓶、香爐之類的佛具散落一地。我拿手電筒照向周圍橫樑,也沒看到遺照一類的東西。

  全都運走了嗎?——我想著,又環顧四周,在另一個角落的橫樑上發現神龕。上頭布滿灰塵,但所有道具都保留了下來。

  「這裡是哪一年變成空屋的?」聽我這麼問,福澤先生回答:

  「似乎是一九八九年。真邊先生在那年破產後連夜潛逃了。不過說是連夜潛逃,就像你現在看到的,基本上還是把家裡的財產都帶走了。所以也可以想成是他搬走了,只是行蹤不明。」

  巧的是,一九八九年那年我正好開始創作讓久保小姐寫信給我的恐怖小說系列。

  「真邊先生的確是破產後就行蹤不明了嘛。」

  「好像是。」平山先生窺看隔壁房間,「阿徹,你不知道後來的狀況嗎?」

  「我沒聽說啊。」福澤先生說話時仍舊拿著手電筒照四周,突地「咦」一聲。

  「怎麼了?」

  「這裡也有佛壇。」

  福澤先生的手電筒對準一座倒下的黑色佛壇,這裡留下了佛具。我上前確認後,久保小姐扯一下我的手臂。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壁龕里並排著兩座神龕。

  ——兩座?

  壁龕柱面貼著數張已經變黑的平安符。我指給平山先生和福澤先生看後,平山先生的編輯立刻在壁龕旁邊發現了平安符。

  「到處都是平安符吶。」

  平山先生說著,走到和我們進來時方向相反的走廊。那邊也是檐廊。他拿手電筒往檐廊一照,不禁「哇」了一聲。

  我過去一看,發現每扇朝檐廊並排的套窗內側都貼了一張角大師(注29)的護符,排成一大排。我們也在長長的檐廊盡頭看見第四座神龕。

  室內隨處可見真邊家主人拼命和不明之物奮戰的痕跡。

  護符貼得到處都是,每間房內都設置著佛壇或神龕,還不只一間房的四個角落放著杯子和小碗的圓盤,某些鏡子或擺設顯然也是為了驅魔而設計的。從某間房間看出去,庭院裡並排著祠堂和地藏,甚至還有一間房間用木頭封印起來,木頭的形狀像卒塔婆(注30)、上頭寫有梵文。

  只能以悲壯來形容了。

  我沒辦法嘲笑這些佛壇和神龕。

  「可能是捏造的吧。」福澤先生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

  什麼事情?我這麼想著,他就拿起留在架子上,看起來像鍾馗像的擺設。

  「真邊先生喜歡收集有問題的古董品的傳聞。」

  真邊先生因為興趣而買古董品的事不是真的嗎?不過,福澤先生認識的古董商不是真的賣東西給他?

  「真邊干男的確買了這些古董品,但他購買的原因可能是別的,說不定打算以毒攻毒。」

  「以附魔的東西來驅魔嗎?」久保小姐問。

  福澤先生點點頭。從豪宅的狀況可清楚看出,真邊先生拼了命要保護自己。

  「求神、拜佛、連咒語都用上了——每一樣都失敗後,最後選擇了魔道。」

  或許正是如此,我思索著,從屋內混亂的擺設中,無法想像這是一名以收集問題古董品為樂的收藏家。

  「……若是如此,那真是個悲哀的故事。」

  說的沒錯,他不過是碰到不祥的土地罷了——是的,如果這裡真的是真邊干男的屋子,它正是建在奧山家的土地之上。

  這裡正是奧山怪談的震央。

  最後的主人——奧山義宜在這裡殺了全家人後,了結自己的生命。

  我這麼想的時候,某處傳來低沉的風聲,就像地底有風吹過。

  久保小姐膽怯地靠到我的身邊。

  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呢?我環顧四周,窗外是中庭。我打開窗戶,眼前就是立著石地藏的庭院。石地藏排成一圈,中心坐落著一口古老的水井,水井被雜草掩蓋,生鏽的手動式泵浦則被夜露沾濕。

  我走下中庭,風聲從泵浦的方向傳來。

  聲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井底是一個巨大的空洞,風在其中從未停歇,而風聲透過泵浦傳遞上來。其間的回聲也許經過變化,在風聲的間歇中,混雜著猶如人類低沉呻吟的聲音。

  風吹著。

  吹著乾枯的雜草,在乾燥的風聲中,泵浦老舊的出水口、傳來了細微的悲鳴。

  九 殘渣

  二〇〇九年一月,我收到鈴木太太的賀年卡,上頭寫著:「拍到了靈異影片。」我間久保小姐,原來她也收到同樣內容的賀年卡,因為可以順便拜年,她已經約好和鈴木太太見面。

  不要太深入比較好,我這麼想。

  久保小姐笑著說,「沒關係的,我只是來者不拒罷了。」

  鈴木太太在前年秋天拍到那支影片。她以兒子生日的名義招待朋友到家裡舉行派對。然而,當她重看派對當天的影片時,發現畫面背景的暗處,浮現出三個像是嬰兒臉孔的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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