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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怎麼樣?”格蕾西拉早餐時問喬。

  喬覺得昏昏沉沉。他最近老在做一個噩夢,只是細節大同小異。在夢中,他跟家人在國外,他感覺是非洲,但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只不過他們周圍環繞著長得很高的草,而且天氣很熱。他父親出現在視線邊緣,在田野最遠的角落。他沒說話,只是看著那幾隻山獅從高草中冒出來,一身油亮,眼睛是黃色的。它們身上的毛跟那些草一樣是黃褐色的,所以一開始根本看不見,等到發現時已經太遲了。當喬看到第一隻時,他大喊著警告格蕾西拉和托馬斯,但他的喉嚨已經被那隻踩在他胸口上的大貓咬開了。他注意到,自己的鮮血在它大大的白牙上顯得那麼紅。當那隻大貓又張嘴要展開第二回合攻擊時,他閉上了眼睛。

  他給自己又倒了一些咖啡,努力不去想那個夢。

  “我覺得,”他對格蕾西拉說,“你也該回伊博看看了。”

  令他們頗為驚訝的是,房子的整修大致完成了。上星期喬和席基才剛為棒球場的外野鋪上草皮。一時之間,他們沒有什麼理由非得留在古巴不可。

  在雨季的尾聲中,他們於9月底離家,從哈瓦那港搭船,穿越佛羅里達海峽,往北沿著佛羅里達州西岸航行,在9月29日傍晚抵達坦帕港。

  來碼頭接他們的是賽普·卡伯奈和恩里科·波捷塔,他們現在已經是迪昂手下的兩員大將。賽普解釋說他們到達的消息已經外泄。他把《坦帕論壇報》的第五版拿給他們看:著名黑幫老大重返伊博

  報導說三K黨再度發出威脅,而聯邦調查局也正在考慮起訴他。

  “上帝啊,”喬說,“他們哪裡生出這些狗屎的?”

  “大衣交給我吧,考克林先生?”

  喬的西裝外面套了一件在哈瓦那買的絲質風衣,是里斯本進口的,穿在身上輕得就像另一層皮膚,又很防水。航程的最後一個鐘頭,喬看到烏雲越來越密集,這也不意外——古巴的雨季可能早得多,但坦帕的雨也不是開玩笑的,這會兒天空的烏雲還是沒散去。

  “我還是穿著好了,”喬說,“麻煩幫我太太提行李吧。”

  “那當然。”

  他們四個人出了客輪站大廈,來到停車場,賽普在喬的右邊,恩里科在格蕾西拉左邊。托馬斯在喬背上,兩手圈著喬的脖子。喬看了一下時間,此時聽到第一聲槍響。

  賽普還站著就死了——這種事情喬見過太多次了。他手上還提著格蕾西拉的袋子,子彈就直接穿過他的腦袋。賽普倒下時,喬轉身,第二槍隨即響起,槍手鎮靜、冷冰冰地說著什麼。喬緊抓住托馬斯,撲向格蕾西拉,三個人同時倒在地上。

  托馬斯大叫,喬感到的主要是震驚而不是疼痛,格蕾西拉也呻吟著。喬聽到恩里科開槍了,於是看過去,發現恩里科脖子中彈,血流得太快,顏色也太暗,但他還是拿著那把1917年的柯爾特點四五口徑手槍,躲在離他最近的那輛汽車底下開槍。

  現在喬聽到那個槍手在說什麼了。

  “懺悔。懺悔。”

  托馬斯哭號起來。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恐懼,喬聽得出來。他問格蕾西拉:“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沒事,”她說,“只是喘不過氣來。你去吧。”

  喬翻滾著離開他們,抽出他的點三二手槍,加入恩里科。

  “懺悔。”

  他們在那輛汽車下頭,對著一雙黃褐色的靴子和穿著長褲的雙腿開槍。

  “懺悔。”

  喬開到第五槍時,和恩里科同時擊中目標。恩里科在目標的左邊靴子上射出一個洞,喬的那槍則把左腳踝轟成兩半。

  喬看了恩里科一眼,正好看到他咳嗽了一下就死了。就是那麼快,他走了,手裡的槍還在冒煙。喬翻過那輛汽車的引擎蓋,來到厄文·費吉斯面前。

  他穿著一套黃褐色西裝,裡頭是一件褪色的白襯衫,頭上戴著乾草編的牛仔帽,用他那隻長槍管的柯爾特手槍撐著地面,拖著沒受傷的那隻腳起身。他站在碎石子路面上,穿著他的黃褐色西裝,被轟爛的腳從腳踝處垂下來,就像從他手裡垂下來的那把槍。

  他看著喬的雙眼:“懺悔。”

  喬的槍口瞄準厄文的胸膛:“我不明白。”

  “懺悔。”

  “好吧,”喬說,“向誰懺悔?”

  “上帝。”

  “誰說我不向上帝懺悔的?”喬往前逼近一步,“厄文,我不肯的是,向你懺悔。”

  “那就向上帝懺悔,”厄文說,他的呼吸淺而急促,“在我面前。”

  “不,”喬說,“因為這麼一來,一切還是為了你,不是為了上帝,不是嗎?”

  厄文顫抖了幾下:“她是我的寶貝女兒。”

  喬點點頭:“可是我沒從你手上搶走她。”

  “是你的同類動手的。”厄文的雙眼睜大,盯著喬的腰部看。

  喬往下瞥了一眼,沒看到什麼。

  “你的同類,”厄文重複說,“你的同類。”

  “什麼我的同類?”喬問,冒險又往下瞥了胸口一眼,還是沒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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