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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應該是前年年底。”弘毅回答。

  “前年?那麼久沒見了?”上杉瞪大眼睛.

  “您沒聽我父親說起我的事情嗎?”

  “只聽說你大學沒畢業就離家出走了。”

  “那就是在前年年底。此後我就再沒見過我母親。”

  “也沒打過電話?”上杉投來懷疑的目光。

  為什麼這些中年男人一看到年輕人,就連敬語也不用呢?弘毅這樣想著,也盯著對方。

  “我是由於任性離家出走的。”

  “你母親也沒打電話給你?”

  “離家出走後,我買了新手機,號碼也換了,沒告訴父母。”

  “但你父親知道你的號碼。”

  “他派人調查了我的住處,還挨個調查小劇團。大概半年前,忽然有個陌生男人來找我,說有件很重要的事,讓我跟父親聯繫,我便給他打了電話。”

  “重要的事?”

  弘毅看著刑警,嘆了口氣。

  “就是我父母離婚。我有點吃驚,但現在中年人離婚也屢見不鮮,而且我也不想管他們。我又沒資格發牢騷,但他們好像覺得離婚這件事要是不告訴兒子不好。”

  “他們怎麼解釋離婚的原因?”

  弘毅搖搖頭。

  “也沒怎麼解釋。我父親對家裡的事不聞不問,母親也不喜歡待在家裡。我倒覺得這對兩人都好。”

  “哦?原來她不喜歡待在家裡。”

  刑警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弘毅看著他說道:“為什麼這麼問?他們離婚和案件有關嗎?”刑警慌忙擺擺手。

  “一切都還不清楚。你以前知道你母親住在哪裡嗎?”

  “我剛聽說。沒想到那麼近。”

  “就是這一點可疑。這僅僅是偶然嗎?據我們調查,你母親在兩個月前搬到了現在的房子。她有沒有可能是在知道你的住處後才搬到這裡?”

  “不可能。父親也不會把我的住處告訴她。”

  “嗯,你父親說沒告訴她。”

  “那就僅僅是偶然吧。”

  “是嗎?”上杉依然一臉疑惑。

  兩個刑警又問起峰子的朋友圈和興趣愛好。弘毅將知道的和盤拖出,但並不覺得這些信息對破案有用。刑警們也是表情曖昧。

  弘毅問及母親被害的情況,兩個刑警幾乎沒有回答,只是堅稱現在什麼都不清楚。但從他們的語氣可以聽出,這不是一起單純的入室槍劫殺人案。

  “最後一個問題,”上杉豎起食指,“昨天晚上六點到八點之間你在哪裡?”

  弘毅感覺眼角豎了起來。

  “你們是在問我的不在場證明?”

  “我們對所有相關的人都要問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弘毅咬了咬嘴唇,說道:“我在排練場。你們可以問劇團的任何人。”

  “哦,那就好。”刑警若無其事地回答。

  晚上八點剛過,弘毅回到家中。他原本是應該在練習場繼續安裝舞台,但筱塚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讓他回家,他只好照做。

  透過窗戶,他看見房間裡亮著燈,亞美好像已經回來了。他打開門,亞美一臉高興地回過頭,說道:“咦,回那真早啊!”她在看電視。

  弘毅道出母親的事情,亞美的表情很快凝重起來。

  “對了,今天老闆還說起這事。”她皺起眉頭。

  “什麼?”

  “說昨晚有很多警車開過。小傳馬町離我們店不遠,但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會……”她悲傷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刑警只告訴我她被殺了。”

  “那怎麼辦?阿弘,你得去參加葬禮吧?”

  “要是有人聯繫我就去。但會有人聯繫我嗎?”

  弘毅完全不知道母親在離婚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也不想知道知道。自己選擇離家出走,過喜歡的生活,母親也有同樣的權利,他這樣認為。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連自己的事情都快顧不過來了。

  他躺在被窩裡,卻怎麼也睡不著。亞美也一樣,在他旁邊翻來覆去。他一直睜著眼睛,當眼睛適應黑暗後,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天花板上的花紋。

  他是在看歌劇時認識青山亞美的,當時他們座位挨著。亞美比他大一歲,老家在福島,懷揣當設計師的夢想來到東京,邊打工邊上職業學校。

  這套房子原本是亞美租的,後來弘毅住了進來。

  弘毅開始喜歡戲劇是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他偶然在一個小劇場看了現在他所屬劇團的戲,從此堅信這就是自己終生的事業。此後他就不怎麼去大學了,總到劇團里來。筱塚也對他說:“你身上有種特殊的東西。”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他決定退學。這自然遭到了父親直弘的強烈反對,母親峰子也不贊成。

  “你要是堅持退學就退吧。但我不會給你任何資助,以後你就靠自己吧。”

  “我知道。”他說完便站起來,回房間收拾行李。

  “找到落腳的地方告訴我啊。”峰子追上要離家出走的弘毅,小聲說道。

  他搖了搖頭。“我不會跟你們聯繫的,手機號也會換新的。”

  “可是……”

  “峰子!”屋裡傳來直弘的聲音,“別理那種傢伙!”

  峰子露出悲傷又為難的表情。弘毅扭頭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母親被殺了,已經不在世上了。無論怎麼想,弘毅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只覺得像是電視劇里的情節。

  第二天早晨,弘毅和去打工的亞美一起走出家門。亞美在一家位於堀留町的咖啡館打工,與小傳馬町近在咫尺。

  弘毅騎上以前亞美一個人騎的自行車,讓她坐在后座上。前他在東京站地下的便當店打工時,也經常這樣騎車帶亞美,在因為話劇即將公演,他便沒有打工。

  他們來到江戶大道,朝西南行進,小傳馬町就在前方。

  不到十分鐘,兩人就到了小傳馬町路口。弘毅停下來,換亞美騎車。

  “我今天晚上有課。”她說著踩住腳蹬。這意味著她今天會晚些回來。

  弘毅點點頭。“我知道了。”

  亞美沿人形町大道離開了。這裡銀行很多,因為日本銀行總行就在附近。一個區域內,每家銀行至少會有一家分行。

  目送亞美離開後,弘毅環顧周圍,發現了一家便利店,便走了過去。

  店裡沒有顧客。一個年輕店員正往貨架上放三明治和飯糰等商品。

  “對不起,請問……”弘毅招呼道,“前天晚上附近發生了兇殺案,您知道在哪裡嗎?”

  染著黃褐色頭髮的店員愛答不理地搖搖頭。

  “不知道。那時我不在。”

  “啊……是嗎?對不起。”

  毅鞠了一躬,走出便利店。他忘了這種店是輪班的,早晨和晚上的店員不同。

  弘毅又去附近的很多店打聽,卻連知道兇殺案的人都找不到。而且得知他不是顧客時,那些店員都一臉不耐煩,好像被他打擾了工作。

  但他還是在一家文具店中打聽到了有意義的線索。

  .

  “你是說一個女人被殺的案件吧?就在那邊的公寓。”禿頭店主指著遠處說道,“刑警也來我家了,問我看沒看到可疑的人。好像是晚上九點左右吧。我說那時我們早就打烊了,不可能看到什麼人。”

  “您知道是幾號房間嗎?”

  “那就不知道了。你跟案子有關?”

  “我和被害人有點關係……”

  “那真是可憐。”店主嚴肅起來。

  離開文具店,他走到店主所說的公寓前。那是一幢白色、方形建築,看起來很新,應該剛建成沒幾年。

  母親為什麼會搬到這裡?弘毅想道。她的娘家在橫濱,弘毅一直以為她離婚後回了橫濱,完全沒想到她會一個人在這裡生活。

  但他又覺得母親做得出這種事。她一直想從家務中解脫出來,與外界接觸。

  峰子大學時專攻英語,曾夢想當翻譯家,甚至打算畢業後去英國留學。但意外的懷孕打亂了一切。當然,她知道孩子的父親是清瀨直弘。直弘三十出頭就開辦公司,事業很成功。

  得知峰子懷孕,直弘決定跟她結婚。峰子接受了他的求婚,周圍也沒人反對。現在說的奉子成婚在當時大概已很常見。

  但峰子好像並不十分願意結婚,至少弘毅這麼認為。

  上初中時,他聽到母親在電話中對一個老同學說:“我也想踏進社會,你知道嗎?我才三十七歲,一想到還要繼續這樣生活,我就心煩。你多好啊,能一直工作。我當時要是沒懷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可能都不會跟那個人結婚。當時懷孕真是太失算了,可我也不能把孩子打掉。撫養和教育孩子也很有價值,但只這個也不行啊。我又不是為了做母親而活的。要是整天相夫教子,我的人生到底算什麼啊。

  那次懷孕是失算——這句話像刺一樣扎進了弘毅的心。

  弘毅原本認為只有父親不重視家庭,從未懷疑過母親對自己的愛。母親不僅按時做飯,在各方面對弘毅都照顧得很細緻。雖然有時也發牢騷.但弘毅一直覺得那是母親為自己好。

  但在扮演母親這個角色的同時,她心中暗藏不滿。這已經不是一兩天的問題了。從她懷孕,也就是給予弘毅生命時,問題就開始了。

  從那以後,弘毅儘量不讓母親照顧自己。他不想讓母親覺得自己毀了她的人生。

  當然,現在弘毅的想法已稍有轉變。他並不認為母親不愛他.母親在電話里說的話只不過是一時的牢騷,誰都會有想抱怨的時候。但她肯定想重新來過。為此,她也許有必要在離婚後到市中心獨自生活,而不是回娘家。

  可為什麼在這裡?弘毅抬頭看看公寓,百思不得其解。他並不清楚母親經歷了什麼,不知道她為何選擇日本橋。

  他在公寓前站了片刻,看到從裡面走出三個男人。其中一人令他非常吃驚,是父親直弘。

  直弘也看到了弘毅,停下腳步。

  “怎麼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直弘厲聲問道。

  “爸爸,你又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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