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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利店的營業員在收錢給煙的時候,就覺得這個顧客面色異常,目送他離店,站在店門口抽菸,然後象根木棍似的,咕咚一下栽倒了。

  索愛手機掉在地上,彈跳起來,在彈跳的過程中,鏡頭蓋自動滑開,對準了倒地不起的吳薄,咔嚓一聲,拍下他的遺容,然後發送出去……

  一切都是自動的。

  吳薄被送到醫院,急診室醫生用CT掃描,發現他的顱底骨折,顯然頭部遭受了重創,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能夠外出買香菸,還站著抽完了一支,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醫生埋頭寫診斷書的時候,死者的手機忽然響了,收到一條簡訊:

  “最後兩張已收到,祝賀你們,好好休息吧!”

  對方的號碼是13901673693。

  醫生嘆了口氣,四顧無人,關閉手機,拔掉晶片,把這隻價值不菲的新款手機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

  第9小節

  1962年,申廠長因為屠宰廠的財務問題被公安局拘捕,審訊期間,老資格的辦案人員發現申廠長心事重重,支支吾吾,一定另有隱情,於是做他的思想工作,軟硬兼施,迫使申廠長把幾年前的那樁碎屍案坦白了出來。

  辦案人員順藤摸瓜,查到了二姨太。二姨太很鎮定,她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她把所有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對孫經理的死,她的解釋是孫經理利用職權姦污自己,在做愛過程中突發心臟病,一命嗚呼。她很害怕,於是找來申廠長幫忙,將孫經理的屍體運至屠宰廠,和一爿爿豬肉混在一起加工成肉製品,銷往菜場。

  孫經理失蹤後,糧食局派員稽查他的帳目,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很多糧票、錢款、大米,都與帳目上不符,於是報案,公安局認定孫系“貪污、潛逃”,發出了通緝令。現在看來,孫經理貪污不假,但沒有潛逃,而是擺上了市民的餐桌。

  經法院審理,判處申廠長有期徒刑七年,二姨太有期徒刑十年。兩人都沒有上訴,服從判決,分別被押往安徽省的白茅嶺、軍天湖兩座監獄,那裡距上海有三百多公里,上海的犯人大都在那裡服刑。

  軍天湖監獄很大,方圓有四十平方公里,有上萬畝的茶園、農田和果樹林,犯人們主要進行農業勞動,二姨太的活兒相對輕鬆些,有十七隻羊歸她放養。每天把羊從羊圈裡趕出來,找一個水清草密的地方,這裡天大地大,啃不完的青草地。

  羊肉用來改善監獄的伙食,羊皮和羊毛可以制禦寒的衣物。監區的管教幹部再三告誡她,在這裡,羊不僅是集體財產,還是寶貝,一隻不能少。

  1964年的冬天,皖南的郎溪、廣德、宣城一帶下起了罕見的大雪,雪粒象砂槍打出的砂粒,嗖嗖的高速飛行,天空中拉出億萬道白色飛痕。雪是從下午三點下起來的,二姨太見天色陰沉下來,用老話說在“作雪”,沒等羊吃飽就提前收隊,一路吆喝把羊趕回了羊圈,做到萬無一失。

  二姨太瑟縮在用磚頭砌出來的羊圈裡,四周掛著幾條破草蓆,算是門帘和窗戶,草蓆抵不住呼嘯的北風,被吹得噼啪亂抖。

  再過一會兒,她就要返回監區,向管教幹部報告,結束一天的勞動。

  她看看自己那雙開裂的手,象枯樹皮一樣醜陋,薩鎮女巫的手都會比這好看。

  在荒涼的大山深處,沒有凡士林、沒有百雀靈,連蛤蜊油都沒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就不是一個女人了,只是一個苟延殘喘的犯人,一個微不足道的羊倌。在管教幹部眼裡,她甚至比不上一隻羊。

  羊……

  她站起來,把羊清點了一遍,不對,少了一隻! 第十二章該來的就來該走的就走(8)

  二姨太匆忙披上一條破爛的圍巾,上面至少有二十幾個窟窿,有些是蟲咬的,有些是手指摳的,頂著風雪衝出了羊圈,沿著原來的路線回去尋找。文革雖然還沒有開始,政治氣氛已經愈來愈凝重,少了一隻羊就要給你上綱上線,說你“蓄意破壞公家財物”,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地上已經有了積雪,泥濘濕滑,二姨太深一腳淺一腳邁著步子,她的棉鞋和襪子都已經破了,腳趾頭可以毫無顧忌地親吻到雪地。

  這是一九六四年的初雪,讓二姨太想起某年也是一場大雪,龔亭湖和雪兒、延兒呆在有暖氣的書房裡,望著窗外的雪景,教他們背雪詩。雪兒背的是宋代楊萬里的“獨來獨往銀粟地,一步一行玉沙聲”,延兒背的是白居易的“漠漠復雰雰,東風吹玉塵”。當時她就站在書房門口,望著父女、父子三人,心頭湧起一絲別樣的暖意。

  一座無名山坡的北面有一個巴掌大的池塘,昨晚氣溫驟降,水面結起了冰,尚留有一個碗口大的窟窿,一隻小羊湊過去喝水,蹄下一層薄薄的冰驟然開裂,小羊陷了下去,它拼命用前蹄扒住一片較厚的冰,“咩……咩……”叫著。

  半小時後,二姨太匆匆趕到,把快要凍僵的小羊從重新冰封的洞口裡拽了上來,卻忘了自己的身體完全趴在冰面上,骨瘦如柴的她仍然有八十斤的體重,超過小羊四五倍,嚓的一聲,冰面再度裂開,那道裂縫遠遠超過她手背上的皸裂,就象一個動物張開了嘴,二姨太驚呼一聲,頓時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單薄的棉褲在整個腰部以下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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