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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警官,請進。”

  他正在咂摸著怎樣能給名茗館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將來提拔時記得有自己這麼一號人,房間裡突然傳來一聲輕呼,他猛地醒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去。

  一片明晃晃的黃色光芒,好像灑滿陽光的長方形水池,耀得他一陣眼花,不由得低下頭去,又覺得這樣像被審的犯人,煞是晦氣,下巴稍稍抬起了一點。

  原來是一張黃色的長桌,窗外天光鋪在桌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房間很寬,很長,也很高。分上下兩層,首尾各以鐵梯相連,都是一排排的灰色鐵質書架鋪展開去,書架上整齊地排列著書脊各異,又無不泛黃的圖書,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一片晚秋的梯田,其間飄動著一些不可名狀的微粒,仿佛是所有的書正在一起出神。

  長桌的一頭衝著自己,另一頭的椅子是空的,兩側各坐了三個人。發出輕呼聲的是左邊的一個女生,麵皮白淨,略略消瘦,兩綹黛眉,一副薄唇。

  “司馬警官,請坐。”女生又說話了。

  司馬涼才看見面前的椅子,慢慢坐下,屁股只沾了半個椅面,脖子卻依舊習慣性地梗著。

  領他進來的女管理員輕輕把門關上,下樓去了。

  名茗館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極遙遠的地方有高跟鞋輕輕的踩踏聲,咔嗒咔嗒……令人懷疑是鐘錶的秒針在跳動。

  沒人說話。

  他以為對方是晚輩,是學生,應該先主動和自己這個已經40多歲的警官打招呼,客套客套,寒暄兩句,誰知竟都沒有。

  這就是名茗館。

  這才是名茗館。

  無奈之下,司馬涼只得主動站起身,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那個薄嘴唇的女生:“我叫司馬涼,請凝姑娘多多關照。”

  “我叫張燚。”女生搖搖頭,示意他認錯了人,接過名片,眉頭一皺,又把名片還給了他,“司馬警官,請不要緊張。”

  司馬涼這才看清,那名片上竟寫著“麗麗按摩房”的字樣,想必是前兩天辦案時,按摩店那個嗲聲嗲氣的老闆娘送的,連忙收回來,揉成一團塞進褲兜里,從上衣口袋裡再掏出一張名片,睜大眼睛確認了幾遍後,才重新呈了上去。

  張燚說:“司馬警官,請把今天凌晨發生的那起案件向我們介紹一下吧。”

  司馬涼定定神,打開帶來的現場勘察報告和審訊簿,將案情的過程、法醫的初步判斷等等詳細進行了講述。由於桌面反光晃眼的緣故,他看不清名茗館諸位成員的面孔,但能感覺到他們聽得非常認真。

  說到“恐怖座譚”上小青講述的鏡子的故事,以及後來在命案現場發現的那面破碎的鏡子,司馬涼聽到一陣不安的窸窣聲,有如夜風拂過湖面,掀起了漣漪。是面面相覷時衣襟的摩擦,還是呼吸因緊張而加重?不得而知。

  “目前掌握到的情況就是這些。”司馬涼合上審訊簿。

  他以為自己的匯報結束了,對方總要思考一下再有所動作,誰知張燚幾乎是當即提問:“死者的鞋面和裙子上提取到鏡子的碎片了嗎?”

  簡直一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給!司馬涼想。

  他早就聽說名茗館的提問“無一字廢話”,琢磨了一下才體會出張燚這個問題的厲害,假如是死者敲碎的鏡子,那麼鞋面和裙子上必然會沾有一些碎屑,否則鏡子就幾乎可以肯定是兇手打碎的。

  他翻開現場勘察報告,仔細看了一下說:“沒有提取到。”

  “你們還沒有找到小青嗎?”坐在長桌右邊的一個男生問。

  司馬涼搖了搖頭。

  “為什麼?”男生的口吻很是不滿,“既然鏡子的故事是她講的,她又提前離開了‘恐怖座譚’,有充分的作案時間,後來的案發現場又與她講的故事高度一致,她應該是第一犯罪嫌疑人。”

  “嗤!”

  從很遙遠的、似乎就是高跟鞋的足音消失的地方,傳來了一聲輕笑,像是書頁被風掀動似的,若有若無。

  司馬涼的額頭沁出了汗珠:“是這樣,我們刑警隊和派出所對案子的性質有……有一些爭執。”

  “爭執?”張燚很驚訝,“有什麼可爭執的?”

  “這個……”司馬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們刑警隊最初懷疑,楊薇有可能是自殺的。”

  “嗤!”

  這回的笑聲可真切了,就在頭頂上,笑得極輕蔑,甚至能讓人想像到發笑者鼻翼的翕動,像是看到有人在平地上居然崴了腳似的。

  無論在分局還是如今降職到刑警隊,司馬涼永遠是冷冰冰的面孔,一副凜然而不可侵犯的樣子,哪裡受過這種侮辱?霎時間按捺不住舊脾性,呼啦一聲站了起來,仰頭向傳來笑聲的二層看去,厲聲問道:“誰在笑?!”

  由於角度的原因,他只看到一雙玲瓏有致的小腿和腳上那白色的高跟淑女鞋。

  那小腿和那鞋——甚至小腿叉開的姿勢和翩躚在鞋面上的一隻黑色蝴蝶結,都有不盡的優雅。

  “司馬警官。”張燚沉靜中帶著幾許嚴厲地說,“請落座。”

  是的,這裡是名茗館,不得放肆。司馬涼這麼想著,才壓住火氣,重新坐回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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