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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一帆機械地跟著他往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老甫把一把大號的三刃木折刀塞進了褲兜。

  坐上計程車,司機問他們去哪裡。老甫只隱約知道那空屋子在望月園一帶,具體位置說不出來,讓樊一帆講,她依舊木然。半晌,司機不耐煩地一拍方向盤,大吼:“到底有沒有準地兒?沒有就下車!”

  樊一帆一激靈,吐出了幾個字:“望月園後面,青塔小區。”

  青塔小區當天值夜班的門衛是63歲的李夏生大爺,他事後回憶:“那兩人一下計程車,男的攙著女的跌跌撞撞地往小區里走。我還覺得挺納悶的,一般都是男的喝多了,女的攙著男的,這兩人怎麼倒過來了?”

  他看到的正是老甫和樊一帆。

  青塔小區很小,除了6棟呈東西走向一字排開的樓房,就是停車場、自行車棚、小賣部、幼兒園以及一個全部面積還不到40平方米的小飯館。當天夜裡,看到老甫和樊一帆的還有小飯館的老闆娘李丹紅:“總共就那麼幾步路,那兩人走得那叫一個費勁,眼瞅著女的就要摔倒似的。來到場院裡,大約就是5號樓跟6號樓正中間的位置,女的說什麼也走不動了,蹲在地上,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哭又不像哭。男的跟她說了幾句話,就獨自進了5號樓。過了一會兒下來了,一個勁兒氣急敗壞地揮著手說‘不對不對’!接著,拉著那女的鑽進了6號樓。”

  青塔小區的樓座編號順序是由東向西來的,6號樓就是最西邊那棟。

  青塔小區這6棟樓建於20世紀90年代,最奇特的構造是每棟都有南北相對的兩個樓門,所以當老甫攙著樊一帆站在穿堂的一樓電梯門前時,可以感到很疾的涼風從肩頭掠過。天花板上一盞半明半暗的燈,照著煙燻過一般的淺黃色牆皮上無數游蛇似的裂紋,令老甫咽了幾口唾沫。

  兩部電梯,左邊的門開了,他倆走進去,老甫按了一下“4”,電梯門關上了。電梯先是一沉,然後向上浮起,隱約傳來噝噝的蛇吐芯子般的聲音。頭頂的風扇因為老舊的緣故,一面轉一面嘩啦啦地響,讓人懷疑扇葉即將破碎。

  電梯一頓,門打開了,老甫眼前一黑。

  不是被人打了一悶棍,也不是突發美尼爾氏綜合徵或青光眼,純粹是因為樓道太黑了,黑到讓他的眼睛在瞬間居然失明!從身後投射出的電梯燈光,在這黑暗面前微弱得好像在玻璃上哈出的一口氣。突然,老甫覺得這電梯其實不過是懸掛在虛空中的一個鐵皮箱子,只要跨出電梯一步,自己就會陷入一個無底的深淵,並且永無休止地墜落,墜落……

  但是,現在別無選擇。

  老甫向電梯外邁出一步,還好,是堅實的地面。

  他回過頭,看見樊一帆爛泥似的畏縮在電梯的角落裡,想起她平時的飛揚跋扈,不由得又可憐她,又鄙夷她,退回電梯裡,攙著她走了出來。隨著電梯門哐地關上,樓道里最後一線光亮也被切斷了。

  “開燈!開燈!”樊一帆神經質地叫了起來。

  老甫回過頭,惡狠狠地噓了一聲,然後打開手電筒,光柱照在對面的牆上,像打開了一張昏黃的網,一隻壁虎一動不動地用足趾扒著牆皮,背部的細鱗清晰得讓人噁心。

  “往那邊走……”這回,樊一帆放低了聲音,指了指方向。

  老甫把手電筒拿在左手,右手伸進褲袋,打開了那把折刀,握緊刀柄的手掌汗津津的。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走得很輕,很慢。他把兩隻耳朵豎得高高的,努著勁兒去聽有什麼異樣的聲音,瞬間涌到頭頂的血液漲得他顱骨生疼,但是除了樊一帆因緊張而加速的鼻息聲,什麼都聽不到。

  突然,他感到耳根下面一涼,本能地把刀從褲兜里嗖地拔了出來,向手電筒照不到的側面身子一通亂劈!但是劈中的只是空氣,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襲過脖頸的不過是一陣風。

  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腔。但是,旋即,一種更大的恐怖感像子彈一樣擊中了他——這四壁都是水泥牆的樓道里,哪兒來的風?!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道縫隙。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那道縫隙像是牆上裂開了一道口子,風就是從縫隙裡面吹過來的。仔細一看,才能分辨出原來是一道向內打開的,但開得很窄的門。

  “這間?”老甫問,手電筒的光柱往房門上一掃。

  樊一帆躲在他後面,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對……咱們報警吧。”

  “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報警?誰答理你啊!”老甫定了定神,對著門縫輕輕喊了兩聲,“楊薇,楊薇……”

  沒人回應。呼喚聲被縫隙吸走了。

  縫隙裡面的黑暗,比樓道里更濃。

  老甫伸出指尖,頂在門板上,稍微一用力,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一些,手電筒的光芒直直地照進屋內,照在一張暗綠色的人造革沙發上。那張沙發是如此陰森、低矮、平坦和空空蕩蕩,以至於老甫覺得,上面似乎應該躺著什麼才對。

  這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念頭,剛一在腦海中冒出,一股濃重的腥氣就湧進了他的鼻腔,他的視網膜因恐懼的聯想而變成了一片紅色。

  “操!”老甫大吼一聲,哐地一腳把房門踹開,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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