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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在老甫的家中,樊一帆活像一隻屁股著了火的母猴子,圍繞著那張已經重新點燃了蠟燭的桌子,跳著腳地罵街,髒話像陰溝里的污水,源源不斷地從她那絳紫色的雙唇中噴湧出來:“該死的臭婊子!下三爛!”她的影子在牆上躥啊躥的,弄得屋子明暗不定。

  這麼鬧騰了約莫有十分鐘,樊一帆依然不休不止。楊薇把眉毛壓得低低的,一聲不吭地抽著煙。夏流又開始在褲襠里搓他的泥丸了。

  到底老甫精明,一句話就讓她消停下來:“一帆,小周怎麼還不回來?”

  樊一帆愣住了。

  “呵呵。”夏流笑了。

  “你丫笑什麼笑?”樊一帆惡狠狠地瞪著他問。

  也許是小青剛才的那一番表現,或多或少給這個胖子打了點氣,他把肥嘟嘟的臉蛋一揚:“你派周宇宙去打小青,他捨得嗎?他倆原來可好過,保不齊被你這麼一逼,舊情復燃,就這麼雙宿雙飛嘍。”

  夏流以為自己這番話,最低限度也能把樊一帆當場氣昏過去。誰知樊一帆站在原地想了想,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正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反正這個我也玩膩了,正想換個新的。我可是夢露牌的方便麵——不愁沒有男人泡……”

  她的笑聲,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虛偽和做作,仿佛是燃氣灶上的旋鈕,僅僅咔吧一擰,剛才還火焰灼灼的爐頭,瞬間就熄滅得一乾二淨,以至於夏流低聲說:“我靠——”

  “小青退出了,小周又不回來,我看咱們今天的‘恐怖座譚’就到此為止吧。”老甫說。

  夏流忙不迭地說:“好啊!今天晚上大家玩兒得一個比一個邪乎,嚇得我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脖頸兒到現在還是濕的呢。再講下去我今晚就別想睡覺了。散了散了!”

  “不行不行!”樊一帆急忙攔住,“楊薇還沒講呢。”說完把上半身向桌子一探,噗的一聲再次吹熄了蠟燭。

  夏流在褲襠里揉搓的手不動了。

  事後回憶起這個時刻,夏流說自己當時一陣心慌,那種感覺……初中時,有一次下河游泳,同學們都從岸邊下水,他逞強非要從拱橋上往河心跳,翻出橋欄,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隱約覺得水下藏著一個黑糊糊的東西,仿佛是在等待獵物的鱷魚。他頓時害怕起來,畏畏縮縮地不敢跳了,在水中起伏著的同學們開始起鬨:“夏流,你害怕啦?”“牛逼就牛到底哦!”他鼓足了勇氣,閉上眼睛,一個猛子紮下去,腦袋砰地撞在了水面下的石頭橋墩上,當場就不省人事了,後來被救起時,據說鮮血把河面染紅了一片。從此他再也不敢游泳了。可是就在這個夏夜,連續聽了或看了四段恐怖的故事和表演之後,膽小的他以為已經接近尾聲了,可是,當黑暗再次席捲了這個房間的那一瞬,他強烈而清晰地感到,自己再一次站在了橋欄外——不可名狀的恐怖和血腥,也許才剛剛開始。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沉寂了很久很久。每個人都在等待,就像趴在冰涼的井沿,探頭探腦地看井底究竟能冒出些什麼,就在他們斷定這是一口枯井的時候,楊薇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今天來,沒做什麼準備。我……我實在是講不出。”

  “講不出”這三個字活像遺留在洞口的一截老鼠尾巴。樊一帆說:“沒事的,你隨便講一個,哪怕能讓我們小小地害怕一下都行。”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於是,那隻肥大的灰老鼠倒退著一點點走出洞穴,但退了一半,又縮回去了,“我還是講不出,我一下子想不起什麼嚇人的故事啊。”

  樊一帆有點尷尬:“那……那就算了吧。”

  夏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正鼓足了力氣準備從椅子上站起,逃離這個房間(或者逃離這種感覺),突然——

  “要不,這樣吧。”楊薇說,“我做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讓大家開心一下?”

  夏流心裡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楊薇從黑色筒裙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一邊摁著鍵盤上的按鍵,一邊低聲說:“一帆知道,我家在望月園附近有一套房子,一直閒著,大概有半年沒人住了。”她摁下撥出鍵,然後把手機貼到耳朵上,接著說,“現在快晚上11點半了,我往那空房子裡打個電話,當然,肯定不會有人接的,主要是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假如有人接聽的話,該是一件多麼恐怖的——”

  聲音戛然而止!

  她好像突然被擰斷了脖子。

  黑暗中,楊薇的一對眼珠瞪得如同被絞死的人,虹膜、瞳孔和眼白在一瞬間混合成鉛色的凸起,兩道無比震驚的光芒被死死封凍在這凸起上,仿佛是巨大而恐怖的投影。

  “怎麼了?怎麼了?”樊一帆驚慌失措地問。

  楊薇變成了石頭一般,說不出話。

  “哎呀!你倒是說話啊!”樊一帆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地搖晃。

  “一帆你別慌。”儘管老甫懷疑楊薇此刻的表現和樊一帆剛才“中毒”一樣,不過是一場提前準備好的表演,但這房間裡悄然流溢的詭異氣氛,還是讓他心驚肉跳,“楊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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