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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莞爾一笑;一個異想天開的把戲,不過很有一套。此外辦公室的牆壁就空無一物,沒有油畫、素描、版畫。所有的家具都是黑色及白色皮革,以及套著樹脂塑料製品的鉻合金與不鏽鋼框架。那張辦公桌看來像是由鍛鐵基座支撐的白鑞(鑲在木材上?)材質。桌上的用品——記事簿、套筆、拆信刀等等——都是古色古香的珠母貝色。房內的一個角落擺著一部老式的保險箱,至少有一百年歷史,底下有大型的腳輪。箱子漆成黑色,刻意做成條紋效果,正面裝飾著一隻美國老鷹,兩翼展開。保險箱上有兩部鎖栓及兩個發亮的銅質手把。

  “黑白相間,”傑特曼對著電話說。“白色牆壁……不過你也知道麥蘭的色調,親愛的;你無法比擬……對的……親愛的,那交給赫斯頓辦;他知道該怎麼做……是的,‘親愛的’!……到時候見囉。拜拜。”

  他掛上電話,朝兩位警官扮了個鬼臉。

  “有錢、寂寞的寡婦,”他無奈的說。“我這一生的故事。”

  他一躍而起,匆忙繞過辦公室走向他們,伸出手來。這時他們才發現他有多麼矮小。

  “不要起身,不要起身,”他快速說著,示意他們回座。“要花五分鐘才能由這些椅子上脫身。布恩小隊長,很高興再與你見面。你想必就是狄雷尼組長了。”

  “是的。謝謝你在接到通知後那麼短的時間就能見我們。你顯然很忙。”

  “聽著,組長,”傑特曼說著,再快步走回他的辦公桌後。“我可以在本周內每天與你碰面,星期天還可以與你碰兩次面,悉聽吩咐。只要警方沒有忘了維多·麥蘭就好。”

  “我們沒有忘,”狄雷尼說。

  “很高興聽到這句話。”傑特曼將兩根食指相抵著,輕輕拍打他的雙唇片刻,然後坐直身子,嘆了口氣。“可憐的傢伙。”

  “他是什麼樣的人?”狄雷尼問。

  “什麼樣的人?”傑特曼重述了一次。他說話速度很快;偶爾會唾沫四濺。“就人而言,是個很糟糕、可怕、惡劣、卑鄙、殘忍、冷酷無情的王八蛋。就藝術家而言,是個巨人、聖人、神,我從事這爛行業近二十年來所見過唯一真正的天才。一個世紀後,兩位和我都會與草木同枯,化成塵土。不過維多·麥蘭則會留芳百世,名垂千古。他的畫作會存放在美術館裡,有撰寫他的專書。不朽。像十八、十九世紀的法國大師戴維及魯本斯。我是說真的。”

  “所以你因為他的才華而容忍他令人嫌惡的人格特質?”狄雷尼問。

  “不,”傑特曼淡然一笑。“我是因為他為我賺的錢而容忍他令人嫌惡的人格特質。十五年前,我在格林威治村的麥克道格街經營一家破爛不堪的畫廊。我販賣一些拙劣的創作賴以餬口,賣的大部分是廉價的複製品,梵谷的向日葵及莫內的荷花之類的。然後維多·麥蘭進入我的生活,如今我已賺進將近二十五萬美金,有三件官司仍在纏訟中,我的前妻威脅要告我未履行贍養義務。功成名就——不是嗎?”

  他們跟著他開懷暢笑;很難不笑。

  他身材矮小,因為活力十足而顯得高大了些。他老是動個不停: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坐直、扭動、比手畫腳、手指頭在桌面拍打、翹起腳來搔腳踝、拉耳垂、將棕灰色的頭髮梳攏到寬廣的額頭另一側。

  他穿著一件裁剪得宜的褐色諾克福西裝,裡面是高領有光澤的針織毛衣。小腳丫子套著古奇牌便鞋,狄雷尼組長注意到他細細的手腕上垂掛著一副厚重的金手鐲。

  他的頭與他的五短身材相較之下看起來大得不成比例,而五官與頭相較又顯得太小了。臉很大,但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像是一個大南瓜用小刀挖出來的一些小洞。不過這位平易近人、其貌不揚的矮冬瓜所發出來的聲音卻充滿溫暖、推心置腹,包括自我調侃的幽默感。

  “不完全正確,”他告訴他們,說話速度快得有時候會結結巴巴。“關於麥蘭是我的搖錢樹而容忍他令人嫌惡的人品這一點,有一半是正確的,不過不是‘完全’正確。我的錢大都是靠他賺來的;這一點我不否認。不過我也是其他藝術家的代理人。我做得還不錯。如果麥蘭與我拆夥了,我也不會餓肚子。他遇害了,不過我還可以在這行做下去。我承認我喜歡錢。不過還有別的……我小時候,我想當個小提琴家。”他舉起一隻手,手掌朝外。“對天發誓。我想當曼紐因第二。所以我就不停的學習、練習、練習、學習,有一天當我正在演奏巴哈的協奏曲時,突然停了下來,收起小提琴,從此就不曾再碰過。我不是說我拉得不好,但是我根本不是那種料。至少我還有自知之明,懂得這一點;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光是學習不夠,練習也不夠。如果你缺乏天分,永遠只是個二流角色,無論你如何強迫自己苦練。麥蘭則擁有這種天分。不只是才華——天才。嘿,天才與天分!這兩個字眼就是這麼衍生出來的,不是嗎?我得去查字典。不過麥蘭確實有天分,而且天才實在有如鳳毛麟角,很難因為那傢伙曾經公然羞辱你,把你當成垃圾看,就這麼任他溜走。我也是許多其他藝術家的經紀人,優秀的藝術家。不過麥蘭是我唯一擁有過的天才,或許也是唯一能擁有的一位。好吧……你不想聽我嘰哩呱啦說個沒完。你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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