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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都盯緊了葉雁痕。她此時感到一陣眩暈,感到周圍的每一雙眼睛,都充滿怨毒……“可是……我為什麼要殺害我的丈夫?”她掙扎著,反問蕭邦。“因為情。”蕭邦說,“你與蘇浚航,並沒有真正的愛情。你嫁給他以後,發現他並不愛你,因為他心裡有別的女人。發展到最後,他居然與那個女人有了孩子。於是,你心裡很不平衡,便也有了外遇,並故意懷上了孩子,用這種方式來報復甦浚航。蘇浚航是個非常強勢的人,雖然他並不愛你,但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妻子這樣侮辱他。於是,他逼你做了人流,並且採用卑劣的手段,設計讓你喝下含有藏紅花、水銀等讓女人絕育的藥物。當你知道後,愈加痛恨丈夫,發誓要殺死他。第一次謀殺,你選擇了同他到公公蘇老船長家度假的時機,你買通殺手潛藏在海里,想溺死蘇浚航,至少也要割了他的生殖器,也讓他嘗嘗絕育的滋味。沒想到蘇浚航自小練武,又有過硬的海泳本領,讓他逃脫了。蘇浚航自然知道了你的心思,但他很聰明,不願講出來,只是提防著你,疏遠你。於是你們分居了。這樣過了幾年,看似風平浪靜了,而你又策劃了新的謀殺計劃。你從事航運,自然知道在海上殺人比陸上殺人容易消滅證據,於是你想到了你的弟弟葉雁鳴。你弟弟從小被你帶大,對你的任何決定從來不敢反抗。於是,你醞釀了一個計劃:命令你的弟弟葉雁鳴借著同姐夫考察‘巨鯨’號之機,設法在船上殺死蘇浚航,然後拋屍大海。這個計劃,終於有機會實施了。在兩年前12月21日這天,你破天荒地跑到蘇浚航的房間,對他前所未有的好。蘇浚航這些年與你冷戰,又要應付公司繁忙的工作,身心俱疲,逐漸放鬆了警惕。而更主要的是,蘇浚航經過幾年的思考,認識到自己與那位心上人這輩子都無法結合,也漸漸反省自己對你不好,是自己的問題。應該說,那天早晨,蘇浚航的心靈震動很大,甚至產生了與你重歸於好的想法,可他哪裡知道這是你在麻痹他,其目的是想要了他的命!”葉雁痕聽著聽著,臉色變得蒼白。她本來還想極力辯駁,但此時她感到任何語言都蒼白無力,只得大放悲聲。沒有人勸她。所有的人都用一種鄙夷的目光在看她。甚至,蘇錦帆還背過身去吐了一口口水。蕭邦絲毫未被葉雁痕的哭聲所影響,繼續面無表情地說:“然而,事實上你的計劃並沒有得逞,原因是你的弟弟實在下不了手,而船上又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巨鯨’號開航後兩個多小時,船體發生震盪,蘇浚航帶著葉雁鳴去視察駕駛艙。在回客艙的甲板上,蘇浚航俯身去看海況。這時,正好輪船傾斜,蘇浚航險些掉進海里。要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你弟弟只須推他一把,他就會掉進海里。而實際上,你弟弟當時的確抱住了姐夫的腿。如果他足夠狠心,把蘇浚航推進海里,就順利完成了你交給的任務。可是葉雁鳴從小善良,連只雞都沒殺過,還收養了很多流浪小動物,所以他在關鍵時刻罷手了。“接著,‘巨鯨’號上又發生了一些意外。蘇浚航當過船長,人又非常精明,嗅出了船上的危險氣息多半是衝著他來的。於是,他讓大副召集司機,逐一排查。這時,有個叫李子儀的江蘇司機,說老闆讓他在車裡裝了白酒。蘇浚航情急之下,便帶著葉雁鳴、大副去放置小轎車的第三層貨艙,並讓李子儀叫來那個姓杜的老闆,親自查看李子儀所說的白酒。李子儀將汽車的後備箱打開後,向後退了幾步,汽車突然就爆炸了,當場將蘇浚航炸昏,他的臉部也嚴重灼傷。蘇浚航經過船醫的搶救,醒了過來,聯繫起葉雁痕平時的表現,他開始懷疑葉雁鳴,於是他決定將自己與葉雁鳴隔離開來,等上岸後再收拾他和他的姐姐。但讓蘇浚航沒想到的是,他躲進了散席艙後,貨艙又連續發生了爆炸,船又強行調頭,導致傾覆,他自己因為有過硬的潛水技術,逃得性命,深感此次海難是人為製造而成的,因此他做了面部植皮手術,隱姓埋名,在大港海事大學附近的‘航模一條街’干起了製作船模的營生,私下裡調查這起海難的真相。“經過兩年的調查,他掌握了大量證據。他本來可以直接殺掉葉雁痕,但他也清楚,葉雁痕雖然有殺他之心,畢竟葉雁鳴沒有實際行動,而自己過去的確曾有對不住妻子的地方。但這種恨又使他難以平靜,於是他決定讓葉雁痕送給他的禮物——也就是這枚船舵出現,讓妻子也受點精神上的折磨。再者,他也想通過這枚船舵的出現,觀察葉雁痕到底有什麼行動,便於他順藤摸瓜,找到更多的證據。於是,23天前的那個晚上,就出現了葉雁痕臥室里突然出現帶血船舵的那一幕。果然不出蘇浚航所料,葉雁痕發現船舵後非常驚恐,便找到了孟中華。而孟中華正好藉機大做文章,設計了許多陷阱,使本案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葉雁痕不僅沒有收到預期效果,反而捲入更大的漩渦之中。“綜上所述,可以得出以下結論:葉雁痕的確有密謀殺死丈夫的嫌疑,但其情節並沒有構成殺人事實,因此雖然有罪,卻是這起海難中,罪責最輕的一個。”大家默不作聲。場面變得安靜極了。良久,葉雁痕也停止了抽泣,紅著眼睛感激地看了蕭邦一眼,顫著嗓子說:“謝謝你……”蘇振海突然說:“如果按蕭先生的說法,這裡頭,還有罪責比雁痕更大的?”“當然有。”蕭邦冷冷地說,“而且不止一個!”“哦?”蘇振海似乎來了興致,“那就請蕭先生繼續講吧。”他又環視了一下眾人,接著說,“你們聽好,蕭先生的話,不管你們同不同意,都不要打岔,讓他講完。”蕭邦心裡冷笑。這句話的意思看似是給他說話的機會,而實際上是告誡蘇家的人,不要亂說話,免得讓他抓住了把柄。蕭邦沒理會這個,繼續說:“今天我來,就是要說清楚這起案子的前因後果。就是蘇老船長不讓我說,我也要說的。”蘇振海微微一笑:“蕭先生多慮了,蘇某當然願意聽你的高見,怎麼會不讓你說?請繼續講吧。在講之前,能不是陪老頭子喝杯酒?”他端起了酒杯。蕭邦紋絲不動,說道:“蕭邦今夜前來,並不是來喝酒的,謝謝蘇老船長的好意。”王嘯岩已有些慍怒,他覺得自己在老丈人面前表現的時候到了,大聲說:“姓蕭的,你好大的架子!要知道爸爸是很少敬人酒的,你算個什麼東西?”“我不是東西,”蕭邦說,“你先別生氣,馬上就講到你了。”王嘯岩怒道:“講到我什麼?難道這起海難是我製造的?”他站了起來。蘇振海將酒杯往桌上一放,但聽“啪”的一聲,高腳杯齊柄斷裂,紅酒灑了出來。“嘯岩,你不聽話是吧?蕭先生要說,就讓他說。你只要沒有做錯事,何必怕人家說?你給我坐下!”王嘯岩氣呼呼地坐下了。蕭邦沒理會這些,淡淡地說:“剛才王嘯岩先生說:難道這起海難是我製造的麼?回答是肯定的。你跟葉雁痕不同,你要的是權,而不是情。你在藍鯨幹了十多年,從一個普通員工干到主管業務的副總裁,按說,你應該感謝蘇家才對。是蘇老船長當年親自去大學裡招你進的公司,慢慢地培養你,並將女兒嫁給你。這種恩德,旁人聽了都會動容。可是你呢?你在獲得了這一切之後,忘記了自己曾經是一名貧困大學生,忘記了做人不能忘本,而是讓欲望無限膨脹。隨著你對航運業務研究的深入,你開始目空一切,覺得蘇浚航也不過如此,他當總裁,只不過因為他是蘇老船長的兒子,子承父業而已,沒有什麼了不起。於是‘取而代之’的想法,一度讓你徹夜難眠。但你深知蘇老船長洞察秋毫,你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罷了蘇浚航而讓你執掌藍鯨,除非蘇浚航死了,你才會有機會。“於是,你開始策劃謀殺蘇浚航,其思路也與葉雁痕大同小異。因為你們都是搞航海的,對這套程序太熟悉了,知道如果在海上結束蘇浚航的生命,麻煩會非常少。惟一不同的是,葉雁痕找錯了人,選擇了善良的弟弟;而你,找准了你的表哥——江蘇連通貨運公司的總經理杜志明。杜志明這個人心狠手毒,惟利是圖。你告訴他,如果在船上殺了蘇浚航,或是將其致殘,你就能掌管藍鯨,以後會在業務上全力支持他。恰好,藍鯨的安監部總經理葉雁鳴在向你匯報工作時,說起了三天以後要請蘇浚航去視察‘巨鯨’號的事。你詳細地問了情況,還裝作自己也想去。葉雁鳴怕你去了,蘇浚航就不去,因此特別說明蘇浚航是雲台輪渡公司的董事長,他去比較合適。於是,你就給杜志明下了命令,一定要想辦法結果了蘇浚航,並將蘇浚航這個人容易著急的性格特點告訴了他。“杜志明這個人很細心,他將以前的司機小張辭了,臨時找了李子儀當司機,想等事成之後再辭掉他,給他一筆錢了事。這樣,杜志明就精心準備了炸藥包。這個炸藥包既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太小,引爆後達不到效果;太大,不好控制,因為引爆人也就是杜志明自己也在現場。設計好這套方案後,杜志明便向你匯報。你便通過自己的關係,使這輛裝了炸藥的帕薩特免檢進港,上了第三層貨艙。在船上,杜志明一直在尋找機會引蘇浚航上鉤。恰好,底層貨艙發生了爆炸,蘇浚航想徹底盤查汽車的綑紮和檢查車上是否有違禁物品。杜志明便指使司機將蘇浚航引到現場,自己也跟了過去,並如願地實施了計劃。但讓杜志明沒有想到的是,蘇浚航只是炸傷了臉部,而船不久後便沉了,連他也沒有逃脫劫難!“而在‘12.21’海難發生後,你甚為驚恐。倒不是因為你的表哥死了,讓你感到難過,而是因為你沒料到‘巨鯨’號會沉,死了那麼多人。對那天船上的情況,你一無所知,惟一慶幸的是蘇浚航失蹤了,你有了取而代之的機會。可是事與願違,蘇老船長對你日益萌生的野心產生了警惕,並沒有給你機會,而是讓葉雁痕當了總裁。你恨得牙痒痒,伺機尋找機會反攻。在兩年的蟄伏中,你隱隱感到葉雁痕有些問題,也感到無論自己怎麼努力,蘇家都不可能完全認可你。於是,你想到了外力,開始接觸真相集團的孟欣。你本來就好色,有過許多見不得人的亂性行為。當見到孟欣後,你被孟欣的美貌所誘惑,但孟欣卻吊你的胃口。因為孟欣並不是真喜歡你,而是也想通過你逐漸染指藍鯨,獲得經濟上的利益。這裡有個細節,就是有一次,孟中華在天天漁村酒家請你吃飯,孟欣作陪。但連孟中華這麼精明的人,都沒有發現其實你與他的侄女早就有了往來。那天聚會,孟中華有著明確的目的,就是要震懾一下你。孟中華通過自己的地下勢力,將倖存者之一李子儀弄到了大港,以此要挾於你。你果然害怕,便答應與真相合作,從而演出了一幕幕好戲。“綜上所述,王嘯岩謀殺蘇浚航證據確鑿,且間接引發了‘12.21’海難事故。補充一點,王嘯岩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由於爭奪公司權力的問題,倒不是想故意製造這起驚天的海難。”王嘯岩熱汗滾滾。他幾次想打斷蕭邦的話,都被蘇振海制止了。“嘯岩,你辜負了我的苦心。”蘇振海長嘆一聲,“並不是我完全聽信蕭先生的推理,只是,你覬覦總裁寶座已非一日,我怎麼會不知道?我給了你多少機會啊,孩子,你就是執迷不悟!”王嘯岩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他嘶聲道:“爸爸,我……我對不起您!我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