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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過了多久,響聲漸漸沒了。卻無人敢出門查看。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日光自窗戶照射進來。才有人開了道門縫一雙不安的眼睛偷偷往外瞄。

  賊人已去。道上屍體與頭顱也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然而路面上滿目的鮮紅,一團團血漬十分刺目,有官兵端著木盆一趟趟載著水沖洗著,卻好似怎麼都洗不乾淨,叫人看得打顫。

  不明所以的百姓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昨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似乎是聽到劫糧?對!劫糧!失火的也是官府糧倉!

  如今正是天災之後,若糧倉有失,那城中這許多災民的活路可就難料了!

  想到這層,人人面上一陣灰白。

  ********

  城樓上。司徒嶺和林硯衣衫褶皺,形容狼狽。可見是睡夢中被喚醒,匆匆忙忙被人護著出來的。

  有副將來報:“扶桑人來的突然,因是天災過後。以前幾日的性情,扶桑國內災情只會是我等的數倍。因此,我們並未算到扶桑人敢在這個時候來犯。再有這陣子所有人都在忙碌賑災和城內搶修之事,所以……”

  “所以什麼?”

  副將咬牙跪地,“扶桑人跑了,是屬下辦事不利,未能及時阻止,請殿下責罰!”

  “失了多少東西?”司徒嶺背手閉眼,面上瞧不出喜怒來,卻是叫副將越發心慌。

  “糧倉……糧倉被搬空了,便是有剩餘也被一把火燒沒了。”

  司徒嶺一聲冷哼,嘴角勾了起來,“很好!”

  很……很好?

  存糧盡毀,怎麼能說好呢?這莫不是被氣狠了?

  有守衛跑上城樓,“王爺,賈大人求見!”

  司徒嶺雙眼倏然睜開,回頭看了林硯一眼,但見對方點頭,莞爾一笑,抬步走下城樓。賈璉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名千總。

  二人也不矯情,直言:“王爺,事成了!”

  司徒嶺面色這才透出欣喜。

  知府衙門。

  衙外重兵把守。衙內更有站崗之人。

  後堂。司徒嶺坐於上首,林硯與賈璉立於左右。堂下跪著三個人。

  一名水運衙門指揮。自海貿重開,水運衙門與市舶司公務銜接便十分緊密。市舶司初立沒多久,諸多地方都仰賴水運衙門。

  一名知府推官,在衙門已任職多年,賈璉未曾上任時便已在了。出身本地鄉紳之家,可謂地頭蛇。

  一名守備。專司港口碼頭監察之職。

  可以說,若無他們,扶桑絕對入不了城。

  司徒嶺將各項證詞看完,放置一邊,問道:“你們還有何話好說?”

  三人神色頹敗,幾乎跪立不穩,那知府推官心理承受能力更弱一些,頭上已是豆大的汗珠,滿臉絕望。

  “你們……讓……讓扶桑人入城劫糧是故意的?”

  這時候居然還問這種蠢話。見司徒嶺都懶得搭理,林硯嗤笑,“若不設這一局,如何把你們都給揪出來!”

  三人面色動了動。

  “你們……你們怎麼知道城內有奸細?”

  林硯眼珠微閃。

  “若沒有奸細,扶桑人如何能那麼準確的知道商船出海的時間和航道?若只是一次兩次還可說巧合。但這三番五次可就有些蹊蹺了。賈大人不傻,本官不傻,王爺更不傻。”

  知道奸細卻秘而不宣,就是為得設局吧?

  推官眼圈紅了,“你們居然用滿城糧倉來設局?”

  滿城糧倉,百姓的活命之物,何等重要?便是有詐,也絕不會有人在這上頭使詐!若非如此,他們怎麼會輕易中計?

  林硯莞爾,與賈璉相視而笑。推官猛然驚喜,“糧倉……糧倉……怎麼會,不……不可能……我明明檢查過的!”

  守備冷笑,剜了他一眼,“蠢材!這還不明白嗎!障眼法!”

  是的!障眼法。

  除了前頭幾袋真米,其他都是廢棄不能用的霉米,有些還摻雜了砂石。而真正的糧食早就被秘密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福建遭難,扶桑也遭難,且災情更重。若有這等現成的糧食儲備,扶桑能順手牽羊,自然不會無動於衷。最重要的是,局勢使然。

  軍營守衛森嚴,扶桑人進不去。但災後城防鬆懈,知府糧倉卻可搏一搏。若贏了,不但白得了糧食,還能令福建大亂。

  百姓活命之物失去。惶不惶恐?若暴民奮起,司徒嶺如何壓得住?

  血腥鎮壓,不說會不會適得其反,總歸對他名聲不佳。日後上位也會在史書留下詬病。況且他身為皇子親王,不能不為百姓民生考量。這等時候,周邊雖比不得他們這重災區,卻也並非安然無恙,自給尚且可以,增援卻是不能的。

  若要去遠處調糧,一來一回,耗時太長。百姓等不及。

  此時,唯有一法可解困局。那便是先行徵用軍糧。

  司徒嶺倘或應允,軍糧挪用,軍備空虛,自有扶桑人可趁之機。若司徒嶺不應允,城中動亂難平,軍隊被牽制,更是扶桑人的可趁之機。

  因此,劫糧只為其二,這才是扶桑的真正目的。

  林硯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料定扶桑人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才設下此局。

  他看著堂下三人,心一陣陣發涼,怎麼總有這種人,賣國求榮!他們到底有沒有想過,若真讓扶桑得逞,福建會面臨什麼局面?

  便是有炮火之威,可□□卻是有限的。且在自家國土,多有顧忌。若扶桑人利用游擊之法,他們可就難破了。

  “死不足惜!”司徒嶺惡狠狠丟下這四個字,站起身來,看向賈璉,“這件事,你辦得不錯。”

  賈璉心內激盪,面上卻不得不保持平靜,“多謝王爺讚賞。是王爺和衍之的計策好。下官不過是奉命辦事。”

  司徒嶺點頭,卻是將他的處事之能記了下來。

  賈璉又問:“王爺,不知這三人打算如何處置?陛下賜予王爺福建便宜行事之權,叛國之罪,本就十惡不赦,若直接殺了立威也並無不可。”

  聽得這一句,三人一震。其他二人還好些,那推官可是自小錦衣玉食長大了,唬得三魂聚散,掙扎著攀爬到司徒嶺身邊,想要抓住點什麼,卻被護衛一腳給踢翻了去。

  “王爺!林大人,賈大人!下官……”

  司徒嶺冷哼,“叛國罪臣,也敢稱下官?”

  那人面色一變,忙改了口,“罪臣沒有叛國!罪臣從來沒有想過叛國!”

  林硯簡直要氣笑了,“這可就奇了。一再向扶桑人透露消息,罪證確鑿,還不是叛國?”

  “不!罪臣只是……只是奉命行事!這,這都是叔父安排的。叔父說,是上頭的意思!若辦成了,自有……”

  咚一聲。

  話未說完,但見守備奮起一腳,那推官摔了個後仰,腦袋撞在台階上,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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