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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潭底部,別有洞天。阮重笙捂著胸口,往自己身上來了幾下,一口混雜著黑色液體的瘀血自口鼻外涌而出,芬芳馥郁。灘底吊著的那人閉著眼睛哼笑:「小外甥,你修為不夠啊。」

  阮重笙終於將最後一點異物清理出去,抬眼冷笑:「好舅舅,你倒是睜開眼睛說話啊。」

  那人雙手一抖,似是想攻擊,奈何雙臂被九天玄鐵高高吊過頭頂,周身數十條鐵鏈纏繞,再如何奮力掙扎也不過徒勞,阮重笙聽了反是一笑:「真好聽,感謝舅舅這麼費力,就為特意給我聽個響兒。」

  黍離:「……」

  眼前這位蒔花夫人的胞弟,雲天都前主人天寶都君黍離,正被他親外甥關在崖因宮後山的黑泥潭裡,吊在邁不開步子的小地方,每日面對八顆浮雲珠熏眼睛。

  「當初打我的時候不是挺得意,舅舅?」阮重笙抱臂一笑,「說什麼來著?唔我想想……小廢物還是小雜種?」

  黍離嗆聲道:「你在乎這個?」

  那必然是不在乎的,幾個時辰前他還在金陵西邊兒的茶樓里一擲千金,賞了個罵他罵得最有意思的茶客。

  阮重笙聳肩,「你們雲天都的人是不是都傻,我當然不是在乎這個,不過找個藉口。」

  他重新打量起這位天寶都君。眼前這人,長得跟名聲不太相符。這麼個能幹出生吃胎盤、手撕活人的變態玩意兒,其實臉非常……斯文。

  或者說秀氣。

  天寶都君黍離是雲天都貴族出身,與蒔姬同母異父,姐姐是個美到值得全天下男人瘋狂的女人,弟弟雖不如姐姐驚艷,但也是人群里頂打眼的好模樣,相當清雋秀美。這個人吧,他還有個非常有意思的癖好——簪花敷粉扮女相。

  少年阮三葷素不忌,左青樓右南風,槳聲燈影溫柔鄉里什麼沒見過,饒是驕兒林里那裝成採蓮女的小男妖他都能摟著調笑幾句,齊逐浪將他認作阮卿蘭一樣從容不迫,他對男女間這種顛倒並不當回事兒。

  但這不意味著當初千辛萬苦闖了進去,看見王座之上是個正描眉塗脂的女嬌娥就不驚訝。天可憐見的,當時若非蒔姬一句「黍離」,他都以為自己給耍了,天寶都君早溜沒了影兒,只剩個姬妾在座上作無聲嘲笑。

  若換作昔日,他必得撫掌一笑,順勢結交,約個來日共游。不過當時傷痕累累的少年人用著陰鷙的眼神死死看著眼前這美嬌娥,越過蒔姬,直直飛身上前,與之纏鬥。

  後來賠上半條命,也只恨沒當場廢了那人。但因蒔姬那句「我可不會給扈月動手腳的法子,放眼雲天都,也只我那少年便愛讀些□□弟弟習得一二罷了。」

  這三年過去,心境也改變不少。阮重笙每每思及,都覺慨嘆。不過親自將他關在黑泥潭下日日明珠灼眼,還親自占了他的寶座,也勉強說的上痛快。

  他以扈月挑起黍離下巴,輕佻道:「舅舅,你說外甥什麼時候送你上西天——哦不,下地獄更合適呢?」

  黍離同樣對他笑:「好外甥,你殺不了我。」

  阮重笙冷嗤一聲,卻沒有反駁。

  出於某些原因,他確實殺不了。

  黍離沒什麼自覺,盯著他,饒有興致道:「外甥啊,舅舅在這待了一年多,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原來浮雲珠還能幫舅舅開智?」

  黍離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幽幽道:「我從前覺得你實在可憐,分明不過想好好活著,卻因為爹娘的緣故永遠不得安生,被算計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現在想來,可憐的,卻不見得是你啊。」

  阮重笙冷冷看著他:「是嗎?外甥確實不如舅舅可憐。層層禁制加深,日日對光流淚。」

  「你清楚我在說什麼。」黍離不惱反笑:「有些事太過順利,反而容易讓人忘了深思。但是疑點始終存在,只要存在,就總有豁然開朗的時候。」

  阮重笙勾唇,在黍離笑吟吟的目光里,雙手虛空一抓,分別吸來兩顆顆浮雲珠於掌心,接著緩步向前,直接將其按在了黍離眼珠前!

  雲天都嚮往光明,但是本身又大多畏光。方才還能陰陽怪氣諷刺侄兒的天寶都君此時也只能奮力掙扎,從喉頭冒出幾句咕嚕。阮重笙看了便發笑:「舅舅,人間的道理你學了很多,但怎麼沒想起一句寫你現下的話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多什麼嘴。」手中紅光漸盛,他眉眼彎彎:「就憑你,也配跟我斗?」

  第113章 主意

  去了一趟泥潭回來,身上總覺得異樣。日漸有派頭的都君大人吩咐人抬了七八桶熱水進來,放鬆地靠在木桶邊上,長發披散。

  其實如今他的修為早非昔日可比,一個淨身術下去保准渾身上下哪哪兒舒暢,但可能是閒得,他依舊樂意在熱水裡多泡會兒 。

  雲天都的事說多也不多,少也不少。什麼宮什麼嶺各自為政,頗似諸侯割據,只是他這個天子明面上的實權要大些,偶爾看些傳報,下幾個不痛不癢的命令,如是而已。

  他不過是蒔姬手中劍,旁人眼中刺。這幾年間與各路人馬幾番鬥智鬥勇,鍋沒少背,惡名沒少得,得利的始終是他那親娘。所幸最後塵埃落定,還有個虛名加身,也是「榮光」。

  他淺淺一笑。

  約莫是熱氣蒸得腦子發昏的緣故,他眼皮子開始一上一下,迷迷瞪瞪間囈語:「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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