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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驚生拿了個夾糕,默默吃了兩口,忽然開口問:“左忱,你喜歡女人嗎?”

  左忱一口嗆住。

  咳嗽半天,左忱喝掉豆汁,抬眼看他:“怎麼問這個。”

  蘇驚生低喃說:“我看到有個舞女給你發微信……”他忐忑地回視左忱,“對不起。”接著又垂眼看碗裡的粥。“但是你……昨天才答應我的……”

  左忱頓了一下,半天才說:“我不主動喜歡女人。”

  “……”

  蘇驚生不知道回答什麼。

  不知道說什麼,他最終就選擇什麼都不說。

  兩三口吃完自己的東西,蘇驚生推桌起身進屋,換上校服,他背包出來,路過客廳客廳時他停了停,忽然轉身快速跑過去,在左忱沒反應過來時猛一彎腰,撞一般親在她嘴唇上。

  左忱一下愣了。

  這只是唇短暫的接觸,只是個蘸走酸豆汁的莽撞。

  它甚至不能稱之為一個吻。

  左忱朝蘇驚生看,蘇驚生沒躲也沒退,皺著鼻子極近地湊在她面前,眼眸炯炯,宣示少年人的特權。

  “你……”面很兇,話卻軟得不行。“你不能……再和她那什麼了,你答應我了的。而且我……我比她好看……”

  左忱笑了。

  “你怎麼就知道你比她好看。”她說。

  “我就是知道。”

  年輕的羊昂起頭,亮出陽光下炫目的角。

  “我還會長得更好看。”

  左忱微仰視線看著他揚起的下巴,半晌說:“好,我答應你。”

  第39章

  說答應,就答應。

  孩子的獨占欲讓左忱發笑, 可當有些情感能夠搬到檯面上來, 許多事適應著適應著, 也就那麼回事了。

  不是每個學校都有劉主任, 生活的細節舒吻傷口後,學業與雞毛蒜皮逐漸落雪覆蓋。血紅的書頁沉沉, 可再重,終究還是艱難地翻過去了。

  日子其實並沒有太大變化, 如同小說里填充過渡的段落, 大段大段地述說著平淡。

  一年復一年, 蘇驚生的枝條越抽越高,皮靴球鞋一雙換一雙。高中假期出門會朋友, 換下校服風衣一披, 走在街上, 沒人真當他只是十七歲。

  十七。

  人生命中,最耀眼的年華。

  左忱有時會替他感到可惜。

  她從開始打心裡沒有相信過蘇驚生的說辭, 少年人的愛戀是歡笑而來的雨先生與風女士,左忱一直在等待它們離開的那一刻。她說了自己想說的, 說了她所信奉的,她一生不會再與任何人結婚。

  至於蘇驚生……她從沒相信過。

  可蘇驚生用時間辯駁了她。

  他不是任何一個她所認識的少年,他是她的少年。

  【喀拉】

  門打開, 她的少年回來了。

  左忱從沙發上回頭。

  “剛才和鄭鄰她們打了兩場撞球,回來前去了趟超市。”蘇驚生放下塑膠袋,脫去大衣。“晚上吃三文魚吧?”他湊過來, 自然而然地半跪下,仰頭看左忱。

  左忱視線在屏幕上,隨意點點頭說:“都行。”

  蘇驚生笑一笑,起身去拿了把梳子過來,站在沙發背後給左忱梳頭。

  左忱己經年近四十,加上這兩年心臟不好,華發越生越多。她不喜歡染頭,蘇驚生也沒法勸,只是經常給她梳頭。

  “紅姨今天又不來啊?”蘇驚生問。

  “嗯。”左忱說,“打電話說去複診糖尿病了。”

  梳完頭髮,蘇驚生俯身抱住左忱的頭,下巴擱在她頭頂上,他垂眼和她一塊看報表,瘦長的腰線弓出一條陰魅的橋。

  “這個曲線是不算錯了?”過了一會,他指了個地方。

  “哪個。”

  左忱把文件翻回去。

  “這個。”

  “嗯。”左忱把核對改過來,抬起手拍拍他的臉,摸到了蘇驚生的笑。

  她放下手繼續檢查,蘇驚生低頭親吻她的眉心,轉身去廚房,拾掇了一陣就進屋寫暑假作業。

  房子裡安靜下來,岑寂中只有及筆記本風扇的低鳴,左忱工作得忘了時間,直到手機震動響了三次,她才抬起頭。

  “你好。”

  左忱邊打字邊伸手,接起的電話是個陌生號碼。

  “……”

  “對我是。”

  “……”

  “您是哪邊。”

  “……”

  左忱的手停了停,拿開電腦站起身來,走向蘇驚生的房間。

  “好的,我知道了。”

  “……”

  “好的,謝謝。”

  掛掉電話,她抬手敲開蘇驚生的門。

  屋裡檯燈亮著,桌上攤著做到一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左忱的視線在那上面停留了兩秒,慢慢地說:“蘇驚生,紅姨走了。”

  “……什麼?”

  蘇驚生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笑了一下,又問一遍。

  “什麼?”

  “紅姨走了,突發性腦血管破裂。”左忱順著他的話重複。“剛才積水潭那邊來的電話,讓咱們去確認一下身份。”她轉身收拾好東西去拿鑰匙,又穿起大衣,扭頭才發現蘇驚生還站在屋門口。

  “怎麼不穿衣服。”左忱問。

  蘇驚生低聲說:“我不去。”

  左忱停了一下,說:“你確定麼。”

  蘇驚生一隻手抓住胳膊,半倚半靠地站著,一言不發。

  左忱放下鑰匙,沒再說什麼,只點點頭:“那我走了。”

  左忱出門打了個車往醫院去,一個小時後,她找到給她打電話的醫務工作人員。工作人員讓左忱簽了幾個字,接著領她去確認了屍體。

  “您要進去看看嗎?”

  “……”隔著玻璃站了片刻,左忱點點頭,“麻煩了。”

  工作人員給她套上一次性的防護服,沒有跟進去。

  進去後,左忱走近拉開的抽屜。

  紅姨的臉很白,穿著生前的衣服,她上身一件運動外套,背後寫著黃海製藥,下半身是帶黑花的緊身老年褲,褲口袋有點髒。

  這條褲子,四天前就晾在左忱家的陽台上。

  看了一會,左忱伸出手觸碰紅姨的臉。她抱起紅姨的頭摟在懷裡,死屍的寒涼隔著防護服穿過來。

  左忱的目光渙散。

  片刻,她忽然笑了一下,輕聲說:“幸虧你得的不是傳染病,不然這一面都沒有。”

  “……”

  又說:“蘇驚生沒來,你別難過。”

  “……”

  停了一會,慢慢又說:“這十幾年,辛苦了。”

  左忱放開手,給紅姨整理好儀容,推門離開太平間。出來脫了防護服,剛一抬頭,她就看見了外邊的蘇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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