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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珺林扶過西辭雙肩,正色道,「阿辭,雪毛犼自當護你無虞,我相信它。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你失了全部的靈力,處在離魔魘之氣那般近的地方,我會分心的。你一生修道習武,當知那種情境下,但凡有一分神識不聚將會有怎麼的變數!」

  頓了頓,又道,「你留在青丘,算是為我守著八荒。可好?」

  「為你守著八荒?」西辭重複了一句,仿若尋到些自己的價值,心下稍稍鬆動下來,這樣心思一松,多年修道以天下為先的心便又占據了上風,只默默點了點頭。

  「那你再去躺一躺,這一夜便沒歇上兩個時辰。」珺林揉了揉她腦袋,見她眼底微微泛起的烏青,想著她如今到底如同凡人一般,再熬不起半點艱辛。

  「不!」西辭瞥了他一眼,「我去青丘城樓送你。」

  「阿辭——」

  「你自己選,要麼讓我去城樓,要麼讓我與你同往叢極淵。」

  珺林到底敗下陣來,只拾了件斗篷給她披上,同意她於城樓目送自己。

  金烏已經露出一絲面龐,晨光稀薄,柔柔覆在兩人身上。

  西辭拉過珺林的手,摸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胎腹,「我們還沒給他取名字呢,不如你取個名字吧!」

  「一時亦想不到好的。你且先想著,多想幾個,我回來再挑。」珺林說著,重新替她掖好斗篷,拂開連帽的風毛,將她一副精緻明媚的面容看得更仔細些,然後彈了彈她額頭,溫言道,「我走了。」

  「好!」西辭深吸了口氣,見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再次開口,「子……」

  驀然地,她覺得好像該叫他別的什麼更好些,子鈺,夫君……卻都不是,然頭顱上重重痛感蔓延開來,她又一時不知該喚什麼。

  「嗯?」珺林轉身,「還有要交代的?」

  西辭蹙眉看著他,片刻道,「你當年去方丈島時說還需百年,歐絲之野才能給我制出合身的服飾,如今馬上百年了,他們何時送來?」

  「快了,最多十日!」珺林笑道,「我回來時,你穿上迎接我?」

  「嗯!」西辭終於露出笑靨,「我一定穿著,快去吧。」

  珺林騰雲而去,金烏已經露出整個面龐,格外恩厚青丘這塊土地,光華嚴實地鋪撒下來。西辭扶著城牆,待頭痛緩減一些,方才重新望向天際。

  自是已經見不到珺林身影,唯有金烏之光流轉閃耀。她抬手觸碰金色光芒,竟隱約瞧得有一隻手握上自己五指。

  那手熟悉得很,是他。

  「這麼快便……」話說了一半,西辭便笑出了聲,這九尾狐狸真是勾魂攝魄,才都走不過片刻,自己竟連幻覺都產生了。

  這般想著,西辭心中安定一些,只坐上雪毛犼,返回千百塔。途徑西苑杏林,她便摘了許多杏子帶回去。

  連著三日,她再也沒有入寢殿床榻睡下,整日守在寢殿的沙盤圖旁,一邊剝著杏子,一邊查看叢極淵戰況。

  珺林去時,自然用得是全速印,三個時辰便到了。彼時他還傳了水鏡於雪毛犼,看見偏殿一地的杏子,便問是否是為他制的。

  西辭也不看他,只自顧自啃著杏子,瞥眼道,「想得美!」

  「越來越會扯謊了!」珺林隔著鏡面彈了彈她額頭,笑著合了水鏡。

  後來至今,西辭便再也未接到珺林水鏡,她曾想讓雪毛犼傳鏡而去,卻到底理智猶在。知曉不能讓他分心,只每隔兩個時辰滴血入沙盤圖,直看著叢極淵處呈現的光華愈見明朗,方才稍稍安下心來。

  許是多日不曾安眠,她有些失了力氣,手中剔皮的小刀一歪,便劃了手背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湧出。

  「君後!」時值瀾印正送安胎藥來,見狀不禁驚呼。伏在殿階打盹的雪毛犼瞬間睜開雙眼,朝著西辭奔去。

  「不礙事,我自己不小心劃到的,一點皮肉上。」她避過雪毛犼,從瀾印手中接過碗盞,仰頭喝了下去。

  雪毛犼舌涎撫過西辭手背,頓時給她止血癒合了傷口,卻讓是氣鼓鼓的哼了一聲。

  「這脾氣便是母后縱的,對我都敢這般吹鬍子瞪眼。」西辭扔碗盞,嗔怒道。

  「君後莫惱雪毛犼,臣下亦是生氣的。」瀾印道,「您且看看您自個,憔悴成什麼樣了。縱是您撐得主,孩子也受不住啊,待君上回來……」

  「好了好了,連著說了幾日了,本君耳朵都起繭子了!」西辭看了眼光華愈盛的叢極淵,又垂眸望向仿佛抗議般在她腹中鼓搗的孩子,忍過一絲抽痛。

  抬手蹙眉道,「扶我去寢殿,我眠一眠!」

  如此,瀾印方露出一點笑意,侍奉著西辭躺下,又點香安神,給她周身按壓舒緩,直到她呼吸聲漸起,眉間鬆開,方輕輕退出寢殿,留雪毛犼守著。

  *

  只是,此刻的從極淵上,一夜前的戰勢,勝負間轉瞬發生了變化。原本因著珺林的到來,連著三日的鬥法淨化,至昨夜丑時,蒙殷已是強弩之末。

  珺林雖失了本命箭,但白玉弓猶在,已化氣為箭,搭上弓弦。那一刻,蒙殷亦是從容赴死,他坦胸張臂,欲受致命一箭。

  卻也不知為何,眼看箭矢就要釘入他心臟,珺林於十數丈出催掌追上,隔空劈斷了自己的箭。

  原是珺林看到了,在蒙殷胸口,赤光流轉。電光火石間,他理清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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