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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琛以為可以這樣一輩子,無憂無慮。只是那時他太幼稚,他的一方天地比三王爺的府邸大不了多少,他每天只和櫻遠之說話,其餘時間要麼讀書寫字練劍或者數一數王府里哪個鳥窩裡多了鳥蛋,冬天甚至會在院子裡圍一個宣室喝茶賞雪,他喜歡做什麼就有人縱著他做什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日子像流水一般平淡無奇。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看見了自己,那人大吃一驚,像是見到了死而復生的鬼魂,陸琛站在他的面前,明明一無所知,一股涼意卻從腳底襲來,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腦子裡裂開。

  櫻帝召見了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宮殿,皇宮之大足有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瓦fèng參差,釘頭磷磷,廊腰縵回,檐牙高啄,不見天日,處處顯示著皇家的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空空蕩蕩的大殿裡帝君在上,安靜得如無人之地,櫻帝威嚴而殘酷的目光端詳著打量著他的臉,熟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而奇怪的是,這種懼怕並不是來源於那位真龍天子,陸琛的腦海里出現一群帶著鐵質面具的人,鮮血從他們手上的刀劍滴露到地上,每一滴都砸在陸琛的神經上,空氣被逐漸凍結,凍住了自己手腳和大腦。他們把房間裡所有能打碎的東西都掃到地上,所有柜子都翻了一個底朝天,沒有找到他們要的東西讓他們更加暴躁

  “一本破書都找不到,要你們有何用?”

  “回大人,所有帶字的都翻過了,什麼都沒有。”

  這些人是誰?父親母親呢?為什麼還不來接自己?他們不是有事出了遠門嗎?他們不是說很快就回來嗎?他們在哪裡啊?

  陸琛看書時曾經看見過一個詞‘自欺欺人’

  “遠之,什麼叫自欺欺人?”

  對於他奇奇怪怪的問題櫻遠之早已習以為常,他連頭都沒有抬一下說

  “就是自己欺騙自己。”

  “好奇怪,騙自己有什麼用呢?”

  “取得自己的信任是唯一重要的事,騙別人才沒有用。”

  可是騙自己就是沒有意義啊,而且怎麼可能騙得過呢?陸琛在心中默默地反駁。

  你見過錦被嗎?據說尋常人家的錦被裡藏了最多的蟲子,因為錦被金貴平時不會使用,也不會經常拿出來洗曬,久而久之就成為了蟲蟻的樂園,如果偶爾拿出來會發現內芯全是蟲蛀。不過沒有關係,錦被的用處就只在它華麗的外表,主人家即使知道裡面已經千瘡百孔,也會裝作這是自己最珍貴的寶物,反正也不可能拿出第二床了,不如假裝這一床是完好無損的吧。

  陸琛呆呆地看著聞訊匆匆趕來的櫻遠之跪在自己身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櫻遠之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對著上面懇求道

  “父君。”

  那我的父親呢?陸琛很想問。淚水的鹹濕在嘴角泛開。

  我知道答案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我選擇了遺忘。

  回去之後,陸琛大病了一場,臥床三月,不吃不喝,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手腕細得一個用力就能折斷,櫻遠之斥責了好幾位御醫仍舊束手無策,最後只能強硬地把藥往自己嘴裡灌。他如以前一樣握著他的手,只是陸琛沒有能感受到任何溫暖。從此以後,陸琛都沒有再感受到過溫暖了。

  他想起那個半年來,父親幾乎每天都會與母親吵架,母親哭得很傷心,父親暴躁地說

  “難道我能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

  他想起父親抱著自己,眼睛裡說不出的疲憊

  “長大以後要做一個好人。”

  “什麼是好人?”

  “沒有純粹的好壞,你要記住,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止一面,你只要認清自己的心,堅持自己的路。”

  他想起母親說

  “唯願我兒愚且魯,無災亦無難。”

  他終於想起來了,他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上那些人那些話那一場滅門之災就鋪天蓋地的出現在眼前,他不敢照鏡子,那張像極了父親的臉控訴著他這個不孝之子,曾經的快樂成為折磨他的利器,鑽心刺骨。他想,自己大概已經把一生中所有的笑都用完了吧。

  病好後,他跪在櫻遠之的院子前,懇求他送他去吟嘯樓當一個拆鴉人,和他父親一樣。櫻遠之讓他進去,他沒有進去,只是固執地跪著,櫻遠之看著他單薄的肩和蒼白的臉,答應了他。

  他走的那天,櫻遠之沒有出來送他,他遠遠地朝著那個院落張望了一眼,發現樹上的鞦韆不知何時已經被拆了下來,他突然感到悲涼和寂寞,卻告誡自己沒有資格落淚。櫻遠之是他的救命恩人,陪伴他整個少年時光,和他在一起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如父如兄如師如友,自己只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可是他沒有辦法,從今往後,他走的每一步都帶著血的痕跡,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仇恨的味道,他的背後負擔著整個陸家,他沒有選擇,只能尋找,這樣的自己不配得到別人的善意。偷來的人生終究有還回去的一天,那個夜晚命運之神就已經擺好了他的棋盤,每一個人都無法拒絕。

  第18章 巢湖奇景

  陸琛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奇怪的氣泡里,躺在湖底,身下是細細的白色石子,周圍有幾隻小魚搖頭擺尾,湖水清澈,抬頭就能看見有折射的光線隨波追流。

  這是,巢湖嗎?

  太神奇了,為什麼自己能好端端地躺在水裡呢?

  但是一想到這個湖的出現就很不可思議,陸琛決定暫時忽略自己的狀況,他試著站起來,發現身上的傷痛幾乎已經痊癒,他試著走了兩步,水波在他的身前分開又在背後合攏,一條魚大著膽子游過來觸碰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霎時間周圍大亮,陸琛這才發現巢湖的底部圍繞了一圈一個個如蜂巢般的洞穴,此時每一個小洞裡面都閃爍著瑩瑩光亮。

  他走過去,大部分裡面都空空如也,陸琛繞著湖底一個個看過去,終於找到了一個木盒子,他小心地把木盒拿在手上,雖然外表平平無奇,只是不知道在這水裡泡了多少年居然光新如初,‘咔嗒’一聲,木盒被打開,一張紙輕飄飄地漂浮出來,上面有一個胖乎乎的小人,陸琛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個小孩的四肢都是藕節作成,這張紙像是製作這個小孩的圖紙。陸琛想去拿這張紙,誰知這紙如同活物般又自己重新躺回了盒子裡。陸琛拿著盒子繼續朝前走,在水中行走並不那麼容易,有時不知從哪裡來的阻力就會把自己帶到另一個方向,陸琛艱難地一個一個洞穴搜尋,好不容易才又找著一個東西,黑黢黢的陸琛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這是個麈尾把兒,上面刻了四個字‘虎為山君’。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陸琛轉過頭,打量著這個詭異的地方,萬籟寂靜,陸琛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一個湖泊,他也不知道正常的湖底應該是什麼樣的,不管是什麼樣應該都沒有能讓一個大活人站在底下的地方吧。光線讓白色的湖灘熠熠生輝,一些魚蝦水糙懸浮在清澈的水中,若說是洞天福地未免寒磣了點,陸琛認命地繼續往前走,終於看見了一點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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