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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活軌跡一路暢通,想跳級的時候政策管的已經比較嚴了,家裡給找了關係,身邊同學個個比他高一腦袋,沒人願意跟他一起玩,他也不在乎,整天獨來獨往,坐在最前排,誰都不搭理。

  後來他個子一路飆升,十四歲的時候選擇在父親的學校讀本科,本來前途無量,他卻忽然走歪了路,從另一個世界中,發現了自己被掩埋已久的暴戾氣息。

  不是國安,是一群小混混。

  他跟他們廝混在一起,話不多,卻很快成為了他們的主心骨。他也不學抽菸喝酒逗姑娘,就是悶頭干架,白天乖乖上課,傍晚趁著天黑混夜市,在角落中堵人,什麼理由都可以,袖子一挽,露著結實漂亮的小臂,眉眼清秀,下手卻永遠都是最狠的一個。

  他不覺得生命有什麼可以敬畏的,有幾次走神兒,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睜著驚恐的臉,無聲的看著他。

  好歹沒鬧出人命來。後來家裡人就發現了。他身邊所有人都在勸他改邪歸正、走正路,不能就這麼把自己廢了。

  辛清只聽了一個人的話。

  不是他的叔伯阿姨,而是一個蹲在路邊的蠢貨。

  那天晚上他從小巷子裡拐出來,素白的手上沾了一點血,臉上也有點青紫,一抬頭看見路邊蹲著個青年,身上裹著一件大衣,正一邊啃玉米一邊看他。

  他皺了皺眉,想繞過去,那個蠢貨卻不依不饒,探頭往小巷子裡看,裡邊還躺著剛剛被辛清揍趴下的人。

  蠢貨看了一會兒,有點目瞪口呆的意思,沒多久低頭啃一口玉米,啪嗒啪嗒跟上了辛清的腳步。

  “是你打的麼?”

  蠢貨問他。

  辛清沒說話,大步往前走。蠢貨不依不饒,還問:“是你打的麼?”

  辛清猛地停下,轉過身,漂亮的眉眼中透著難以言喻的戾氣,冷聲道:“是我,關你什麼事兒?”

  “沒事兒。”蠢貨說:“吃玉米麼大兄弟?”

  辛清一巴掌就把玉米給他打掉了。

  蠢貨痛心疾首,心疼的把玉米撿了起來,說:“一根兩塊錢!北京物價太高了,我們那邊散著買,一根才一塊五……”

  辛清煩的要死,從口袋中抽出一張紙鈔,塞進了這個蠢貨手裡,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為這個決定痛苦了大半個月,也慶幸了一輩子。

  沒隔多久,還是在那條小巷子附近,辛清再次遇到了那個蠢貨。他背著一隻蛇皮口袋,噠噠跑過來了,說:“小兄弟!你的玉米!”

  辛清給了他一百,他轉頭去跟玉米販子買了一口袋,十根十根的煮,煮熟之後塞進了一個蛇皮口袋裡,來找辛清邀功請賞了。

  “批發價,便宜。”蠢貨試圖跟他套近乎,辛清覺得自己惹上了神經病,照舊頭都不回的走了。

  神經病卻纏上了他,什麼話都絮絮叨叨的說,講工作,抱怨領導太苛刻,說他怎麼一路辛苦跋涉,千里迢迢從漠河趕來北京。

  辛清一開始覺得不耐煩,但心裡又有點奇妙的滿足跟喜歡,像是養了只忠心耿耿的狗,他甚至有些惡劣的想要看見這隻蠢貨耷拉下臉來的樣子。抱著這種微妙的心思,他很快跟這個蠢貨混熟了。

  蠢貨蠢歸蠢,人是真好。

  蠢貨白天忙工作,晚上不加班的時候就跟辛清瞎溜達,他說自己來北京是出差,可能留不了太長時間。

  那段時間辛清很少再去跟混混們廝混,大多時間都浪費在了跟蠢貨壓馬路上。

  他覺得自己瘋了,卻又從這種普通的消遣中得到了滿足。某天晚上,他們路過一棟大樓,蠢貨看了一會兒燈,忽然一扭頭,說:“你長得這麼好看,要不要來跟我一起幹活呀?”

  蠢貨長得不難看,眼睛亮亮的,辛清心口一動,鬼使神差的說:“好。”

  後來辛清才知道,這個蠢貨,不是什麼從東北流浪過來的無業游民,而是進京做檢討的國安九組組長。

  而他纏上他的目的,也不是什麼‘你長得好看’。

  ——是因為當時國安缺人手,多拉一個人,他就能少寫一萬字檢討。

  第79章 番外 生死在天

  辛清給雲姜餵了兩天的蟲子。

  第三天清早,他聽見門鎖咔噠一聲響,雲姜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他手上提著燒麥跟豆漿,一份,兩根細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朵小花,被他隨手扔在了果盤上。

  辛清神色冷凝,盤腿坐在沙發上,說:“你蟲子最近有些不太對勁兒……”

  雲姜捧著一隻燒麥,詫異道:“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等著給你送葬。”辛清陰森道:“我給你幹了三天活兒,你卸磨殺驢也不能這麼快吧。”

  雲姜坐在他旁邊,說:“下去。”

  辛清冷著臉:“不下!”

  “下去。”

  “我就不下!老九在家吃了三天外賣!你連沙發都不願意讓我坐!”辛清暴躁的把桌子拍的啪啪作響:“陸堯坐得我坐不得?你怎麼這麼偏心?”

  雲姜退步道:“床可以讓你坐,被子也可以讓你裹,但是沙發是我的。”

  辛清看了他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坐在了茶几對面的小板凳上。

  “你去找陸堯了?”

  “嗯。”雲姜側頭,慢慢的咬著燒麥黏糊糊的皮,說:“人找到了,這會兒應該在回鄴城的路上。等他抵達後把交接任務做好,你就能回去了。”

  辛清手指扣在膝蓋上。

  小板凳是彩色的,摺疊式,合計兩個手掌大,他個子高,坐在上邊顯得有些憋屈。不過他不怎麼在意,沉默片刻,沙啞道:“你還能活多久?”

  雲姜伸出兩根手指頭。

  “兩年?二十年?”辛清說:“你把話說清楚。”

  雲姜溫和的笑了笑,說:“兩年。”

  “……你養在另外一個房間的蟲子是用來續命的麼?”辛清問:“能續多久?”

  “續不了。”雲姜懶散的躺在沙發上,似乎想了一會兒,說:“這些蟲子不是五毒,也不能用來養蠱王。”

  “那你養它們做什麼?”

  “不做什麼。”雲姜笑道:“這些年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五毒身上,跟過獨木橋似的,一根木樁總讓人覺得心神不安,就想找找另外的法子,看看我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能救。”

  “……”辛清嘲諷道:“真厲害,這個法子還未必有用,轉頭就把五毒給丟沒了。”

  雲姜說:“你太沒良心了,這些年我可沒給你臉色看過,你怎麼就覺得,我能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

  他眼角有點笑紋,態度非常自在,不是將死之人的語氣,“我活了夠久了。五毒一批批的養,也一批批的死,生殺由命,生死在天,我又不是什麼理所應當的劊子手,遞到我手裡的也不是論罪該斬的罪犯,殺人償命……殺蟲子大概也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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