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誰知道那支狙擊步槍是不是一個誘餌?

  楚天瑛站起身,弓著腰,小心翼翼地搜索著前行,手指始終扣在扳機上。

  終於,他看到了那支扔在糙地上的狙擊步槍。

  呼,他輕輕地喘了口氣,正要上前去看個仔細,忽然聽見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蛇一般快速襲來!

  無論對方持刀還是持槍,他都命懸一線了!

  危急關頭,楚天瑛突然向前栽倒,但就在栽倒的半程,腳尖一點,整個身體“呼啦啦”翻轉過來,槍口穩穩地對準了從背後襲來的人,手指準備扣下扳機——

  “天瑛,是我!”

  拿著手槍趕來支援的林鳳沖不由得大叫一聲!

  躺倒在地的楚天瑛不由得長吁一聲道:“林處,你嚇死我了!”

  林鳳沖將手槍插進槍套,把楚天瑛從地上拉了起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你小子,好身手!”

  楚天瑛苦笑了一下道:“好什麼啊?還是讓那傢伙溜掉了。”

  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警笛聲,在空曠的原野上空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跑不了他狗日的!”林鳳沖惡狠狠地說,“我已經召集周圍區縣的警力趕來支援了,把這裡圍個水泄不通,我看他能逃到天上去!”

  楚天瑛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說:“那咱們可要抓緊了。”

  林鳳沖不大懂什麼意思。

  楚天瑛原本是鄰省公安廳刑偵處處長,在警界以年輕和卓越的辦案能力而享有盛名。在來京協查一起特大密室殺人案時,被市公安局局長許瑞龍一眼看中,一紙調令把他調到北京來工作,本來,所有人都認為他將就此平步青雲,誰知沒過多長時間,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一般一撤到底,做了一名普通的刑警,就連原來所在的省廳想把他調回去也不允許。因此許瑞龍也無能為力,只能儘量安排他一些有機會立功獲得升職機會的工作,這次來漁陽縣緝毒,就是許瑞龍親自指示把楚天瑛加入緝毒隊名單的,還讓林鳳沖多加照顧。

  楚天瑛慢慢地走近剛才殺手埋伏的地點,這裡是一個微微凸起的土坡,糙稍微稀疏一些,從地上殘存的痕跡可以看出殺手臥倒伏擊的準確位置。

  針對室外犯罪現場,最好的搜索方式是直線搜索法,即由若干勘查人員在犯罪現場排成一列,呈平行線向前推進著搜索證物,往返至少要一個來回。有的刻薄些的警察管這種方法叫“豬八戒推耙子”,很形象。但是現在,只有楚天瑛和林鳳沖兩個人,又要“抓緊”,所以只能採取區域搜索法,即對實施犯罪行為的主要區域進行搜索。

  楚天瑛讓自己那和槍膛一樣火熱的頭腦先冷靜了片刻,默誦了一下《犯罪現場勘察》教材中的要點,然後轉過身,先用手機拍下自己的腳印以做區分,接著把犯罪分子遺留的幾個模糊不清的腳印拍攝了下來。他戴上辱膠手套,從兩頭端起那支被遺棄的85式狙擊步槍,細細地查驗,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沒有指紋,槍號也被磨銼得十分乾淨。”

  “沒辦法了……”林鳳沖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最有價值的證據往往隱藏於犯罪現場最不容易發現的地方,而尋找這樣的地方,刑偵人員必須設身處地地從犯罪者的角度考慮問題。”楚天瑛喃喃自語。

  “什麼?”林鳳沖沒聽清楚。

  “劉思緲在《犯罪現場勘察》一書中的話。”楚天瑛淡淡地說。

  劉思緲,是劉思緲。林鳳衝心底不由得一聲嘆息。

  劉思緲,這位國內犯罪現場勘察的頂級大師,這位中國警界最美麗的姑娘,不知道讓多少人神魂顛倒……楚天瑛也曾經是她狂熱的迷戀者,對她撰寫的教材中的每一個字都能背誦下來……不過還好,他總算是走出了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情愫,每個人都知道,劉思緲的心中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不是楚天瑛。

  設身處地地從犯罪者的角度考慮問題。

  楚天瑛蹲在了那個殺手設伏的位置,想像著他的一舉一動。

  設身處地……

  他索性臥倒在了刺客曾經臥倒的地方,端著那支85式狙擊步槍,槍口瞄準豐田車停駐的方向。

  從無數糙芒的fèng隙間可以看到:千瘡百孔的豐田車上,被林鳳沖勒令不要輕舉妄動的刑警們,正奓著膽子從破碎的玻璃窗口探頭探腦。

  設身處地地從犯罪者的角度考慮問題。

  瞄準之後,應該是手指扣住扳機,把眼睛貼近瞄準鏡,觀察目標——

  對了!

  楚天瑛突然警醒了過來。

  “林處,有紙沒有?普通的衛生紙就行。”楚天瑛急促地問。

  林鳳沖摸了兩摸,從褲兜里掏出一小卷衛生紙來,遞給楚天瑛,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用。

  楚天瑛撕下一小塊,包住食指,在瞄準鏡的眼罩邊沿輕輕地蘸了一圈。

  果然,有一圈淡淡的痕跡。

  “這是什麼?”林鳳沖大惑不解。

  “粉底。”楚天瑛說。

  “粉底?”林鳳沖更加糊塗了,“那不是女人用的嗎?”

  “對!”楚天瑛說,“我剛才看到了那個刺客一眼,雖然她用紗巾包著臉,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她是個女人。”

  林鳳沖驚詫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風呼嘯著,沒過膝蓋的黃綠色波浪不斷地起伏著,叵測得像一匹餓狼。

  楚天瑛蹲起身子,在周邊的糙叢里仔細地搜索著,除了大量的彈殼以外,還發現了兩根長度相仿的頭髮。

  “你看,這兩根頭髮的長度差不多,而且都染過色,染色的層次也都一致,說明這是同一個女人留下來的。”楚天瑛一邊說,一邊將兩根頭髮放進用衛生紙疊成的紙包里,並請林鳳沖用手機全程攝像,作為現場提取的證據。

  也許是被楚天瑛專業而敬業的工作精神感染了,林鳳沖也伏在糙叢中搜尋著證物,但是卻一無所獲。

  “看來這個殺手非常謹慎和專業,沒有留下有價值的物證。”林鳳沖嘟囔了一句。

  偏頭一瞧,楚天瑛正在沉思著什麼,林鳳沖捅了他一把說:“想什麼呢你?”

  楚天瑛抬起手臂,直挺挺的,像那把狙擊步槍,指尖指向那輛豐田車說:“這個伏擊地點,選得很不錯。”

  “我說,咱們現在就沒什麼工夫欽佩罪犯了,好嗎?”林鳳沖又好氣又好笑。

  “不是的。”楚天瑛眯起一隻眼睛說,“這麼好的伏擊地點,難道是一下子就選中的嗎?”

  林鳳沖的目光一顫。

  “她一定事先勘察過好幾個伏擊地點,才選中這裡的,所以,這裡找不到的證據,在附近其他地方也許能夠找到。”楚天瑛站起來,連身上的土也不拍一下,“走吧,咱們再去找找看。”突然,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放低聲調對林鳳沖說道,“林處,你看可以嗎?”

  這一瞬間,林鳳沖真心同情起這個被撤職的前刑偵處長來:如此聰慧和機敏的青年才俊,沒有像許多同僚那樣,稍微做出一點兒成績就各個衙門地燒香拜佛,在機關謀求個一官半職,從此穩穩噹噹地升官發財,而是多年來櫛風沐雨地奔波在刑偵工作的一線,而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不知怎麼的,林鳳沖竟想起風雪山神廟的林沖和插著糙標賣刀的楊志來。

  “走著,走著,跟我瞎客氣什麼!”林鳳沖攙著他的胳膊,輕輕握了一握。

  這時,只見遠處的糙叢上撲簌簌飛起一堆麻雀,楚天瑛臉色頓時一變,口裡剛說了一句“壞了”,就見到一大群刑警和武警舉著長槍短炮密密麻麻地涌了過來,像箍木桶一樣把他倆圍在中間,有無數個聲音吆喝著:“放下武器!舉手投降!繳槍不殺!”

  直到這時,林鳳沖才明白了楚天瑛一開始說的那句“那咱們可要抓緊了”是什麼意思:個別地方的公安幹警,辦案時還是陳腐不堪的大包抄、大搜捕人海戰術,根本不知道保護犯罪現場有多麼重要,現在這淮海戰役似的一衝鋒,任憑附近其他地方有什麼重要的物證,也給踩踏成了齏粉——在地方工作多年且經驗豐富的楚天瑛,遠比他這個一直在京城混著的警察更了解下情。

  再不亮出身份,這幫人沒準兒就要“當場擊斃”了,林鳳沖趕緊把證件拿了出來,效果立竿見影,立刻有高高低低的各級領導上來噓寒問暖,其中也有漁陽縣的警察。晉武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也夾雜在其中,他的神情還算平靜——畢竟是出了縣界發生的事情,漁陽縣公安的責任要小得多。

  但是楚天瑛第一個找到的卻是他:“晉隊,這個紙包裡面有兩根頭髮,請你拿回去,請貴縣刑技人員把東哥宿舍里提取的芊芊的頭髮,與之做一個DNA比對。”

  晉武從昨天到現在,與他打過幾個照面,知道他是個普通警員,不曉得他憑什麼給自己下命令。

  然而林鳳沖一句話就讓他沒了脾氣:“老晉,麻煩你配合一下嘍。”

  這時,出事地段所屬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和公安局長都趕了過來,一個勁兒地給林鳳沖賠不是,並反覆闡述該縣的治安自改革開放之後是多麼多麼好,構建和諧社會取得了多麼輝煌的成就。林鳳沖望著好像被城管掃蕩過一般的犯罪現場,很不耐煩地說:“這麼說倒是我們這些煞星來了,引禍招災,給貴縣添麻煩嘍?”

  那仨官一聽味道不對,嚇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鳳沖懶得再理他們,把楚天瑛揪到一邊說:“你懷疑那個殺手就是芊芊?”

  “基本上可以肯定。”楚天瑛說,“她的目的很明顯,是為了劫走毒犯和毒品。”

  “她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量?”林鳳沖有點懷疑。

  楚天瑛說:“以她的槍法,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林鳳沖有點尷尬,事實證明,今天如果不是楚天瑛,他帶的這十幾號人非得交待在國道上不可。

  “不過,還是等頭髮DNA比對的結果再下結論吧。”楚天瑛忽然放低了聲音,“我真正擔心的是——芊芊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車隊在這個時間經過這條路。”

  林鳳沖帶著手下換乘了一輛縣裡提供的豐田車,押送毒販的車子也由縣公安局新提供了一輛,然後找來一輛平板運輸車,把那兩輛被打壞的車放在上面,蒙了一層藍色的防水車罩,一起浩浩蕩蕩地往京城開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