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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格特也不知道他為何要買這種討厭的食品,或許真的是那蛋糕上裝飾性的小房子勾起了他曾經的幻想——擁有自己的家人,和她們住在乾淨明亮的房子裡。不是如同地下室一般毫不透氣的陰暗地方,而是有著大大的落地窗和庭院的白色洋房。看著蛋糕上那小小的鮮奶做的房子,班格特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僅僅一個小孩子喜歡的東西是不能克服班格特的厭惡感的,真正讓他決定買的是蛋糕上的一句話——“Have a sweet dream.(有個好夢。)”班格特一下子愣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付完帳把那“愚蠢的東西”拎在了手上。

  夢……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存在嗎?多久沒有做夢了?小的時候常常會做夢,彩色的或是黑白的。夢見天空掉下一堆麵包和牛奶;夢見和奇斯一起在陽光下騎馬;夢見媽媽的微笑,從此不再被總是喝得醉醺醺的她打;夢見父親的擁抱,雖然總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夢見拿著劍英勇無畏,可以挺起胸膛站得筆直;夢見有很多錢,住大房子,過著快樂的日子,有著幸福的夢想……後來,他確實找到了父親,看清了他的臉,雖然父親沒有給予他擁抱,不過他不在乎;他不再需要天上掉麵包,他有了足夠的錢可以買上一輩子都吃不完的麵包;他可以隨便什麼時候去俱樂部騎馬,只是不是跟奇斯而是同教練一起而已;至於媽媽……再也見不到的屬於污點的卑賤妓女怎麼可能有膽子打他?他可是葛斯納家族的人。當然,一個妓女微笑與否也與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他可以買到昂貴的古董劍,可以時時撫摸它,卻發現殺人根本不需要劍,陷害也同樣不需要。就算抱著劍也無法說什麼英勇,更不用說什麼站得筆直。變骯髒回不去的有時候不僅僅是雙手;他有了很多很多的錢,住進了比想像中更豪華的房子,卻無所謂什麼快樂的日子,幸福的夢想更是無從談起……再後來,他開始做噩夢。後來的後來,他不再做夢。

  看見那行字就能有夢嗎?班格特諷刺地笑了,自我欺騙一下也不錯。蛋糕應該永遠都會是甜的,不是嗎?只是還是想知道,現在的他還剩下什麼?按理說成為族長是他這麼多年的目標,那麼達成的時候理應無比興奮或者感到至高無上的喜悅,為什麼他什麼感覺都沒有?沒有覺得高興,沒有鬆了口氣,就連疲憊或者無聊的負面情緒也沒有。他所有的感覺就是沒有感覺。於是,他使用了米達爾洛真實之鏡。可以看見真實的鏡子一定不會有錯,所謂真實不是正代表了只有唯一的正確答案嗎?那麼,與它不一樣的自然都是假的。假的就是錯的,錯的糾正或者無視都可以。只要只看見真實,就可以繼續做夢,回到幸福的生活中。班格特這樣堅信,所以他這樣做了。白霧散去之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鏡中的他坐在鏡子面前仔細端詳,這就是這一秒所發生的真實。

  班格特不由得笑出聲來,他終於可以證明了。能映出真實的鏡子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看,現在他不正坐在鏡子面前嗎?這就說明坐在鏡子前面的他是真實的。他可以看見自己真實的存在,也可以證明這一點了。班格特充滿喜悅地往前翻,他從自己小時候開始看,他想看到自己從頭到尾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葉の非卷 Ⅶ是是亦非(下)

  (更新時間:2005-3-29 10:56:00 本章字數:3678)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看見自己呀呀學語,跚跚學步;小時候他和奇斯被周圍孩子欺負,兩人一起衝上去對著那群孩子一陣猛打,結果反而是他們被揍得鼻青臉腫;他看見總是醉醺醺的母親隨便抓起什麼都往他身上扔;看見自己不得不在下雪的日子站在門外靜靜的等待母親結束接客,雪……真的很冷很冷……這是唯一的記憶。他也看見了他最愛的妻子的笑容,那樣溫柔的笑容,直到她躺在冰冷的棺木里都沒有變過……班格特看到了很多事情,有的他記得非常清楚;有的他早已忘記,至少,他讓自己相信他已經忘記。現在,一切都袒露出來。班格特不斷地重複他很清醒,他就坐在鏡子前面,他能看見也能摸到自己,他是真的。在早上他完成族長的工作。然後在晚上,他把自己關在地下室,對著鏡子,確認真實。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能確認,可是為什麼一切還是變了樣。他看見那些痛苦的事情,快樂的事情,都不再有感覺。揀到一個麵包就歡天喜地;抱著路邊被遺棄的小狗轉圈圈;第一次輕吻心愛的女子;第一次做父親,輕輕捏捏女兒小小的手指……然後,經歷苦難,妻子過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或悲或喜,或快樂或憂傷,或感動或悲憤。看著那張面孔上的笑容和眼裡的淚水,鏡子外面的班格特嘗試著模仿,卻怎麼看怎麼像失敗的鬼臉。為什麼?那些不是真實的嗎?或多或少都還記得一些當時的事情,當時的感情,為什麼再也做不出同樣的表情。就算是假的,也做不出來。

  時間才不會去管什麼真假,它照舊前進。班格特每一天都坐在這個位置上,聽各式各樣無聊的報告,做差不多一模一樣的事情,區別只在於,那些事情針對的對象不同而已。可那些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明明他就坐在這裡,為什麼卻總是有看見自己坐在這裡的感覺?他用力捏緊裁紙刀,刀尖深深刺進肉里。疼痛感湧上來,卻發現更多的好像在看著別人做這一切,雖然可以感覺到痛感,卻是如此的不真實。鏡子,他需要那鏡子,只要那個才能證明他是真的。班格特沖回家,無視手上還在滴落的鮮血,推開因看見他的景況急忙跑過來的妻子,直奔地下室。當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也在流血的時候,他才真實地感覺到疼痛,才開始想到要為自己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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