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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另一個酒瓶掉換?」大谷滿面肅容,「若這件事屬實,則一定是在教室後採取行動了。那麼,可能動手的時間帶,從學生口中應能問出。」

  然後,他凝視著我,聲音壓得更低了:「關於動機……你是否想到什麼?譬如,有誰會恨你?」

  這是單刀直入的問法。照理,刑事應以更婉轉的方式詢問,但,他大概認為對我已無此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盡辦法不讓人記恨,但……」接下來我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表達,「任何人都一樣,很可能在無意識之間傷害到別人。」

  「哦……你倒是個溫柔的人。」大谷諷刺似的說,但是,語氣並不令人感到厭惡。然後,他移開視線,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說,「你去年是高原陽子的導師吧!」

  我心跳加促,不過,應該未形諸於色才對。我極力保持平靜,反問:「她怎麼了?在第一樁命案中,假設北條的推理正確,她應該有不在現場證明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但,她的微妙立場仍舊沒變。而且,如方才所說,她並無完全的不在現場證明,當然這次也不能漠視了。所以,她是什麼樣的學生?和你的關係如何?我想聽聽你率直的意見。」大谷緩緩說著,同時,雙眼一直盯視我。

  我內心既迷惘又困惑!

  對我來說,高原陽子並非特別的學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卻讓她在車站痴等一場之後,她看著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顯的不同,那像是帶有憎恨,有時候則似在訴說哀怨。

  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大谷,或許他不會馬上就與殺人連結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卻不想說出來。即令她是兇手,我和她的問題我也打算自己解決。

  「她是我教過的學生,此外,沒有任何關係。」我以堅定的聲音說。

  大谷點點頭,也沒有再追問。

  「接下來我想請問有人認為你的存在對他們造成妨礙嗎?譬如,你若死了,對方可獲得利益,或是你若活著對方會蒙受損失?」

  我的心情再度緊張了。我想起現在自己徘徊在生與死之間,那種強烈恐懼感復甦了。

  我想回答:沒有這樣的人物存在?

  坦白說,我很希望趕快轉開這樣的話題。但,在那之前,腦海中突然映現一張臉龐,但,我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其姓名。不過,大谷似乎察覺了。

  「想到什麼嗎?」

  在夕陽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對獵物的獵犬,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躊躇。

  「這只是不確實的臆測……」

  他當然不會因而放棄,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頜首。我瞥了校長一眼,下定決心說出那個姓名。果然如我所預料,大谷也似有些驚異!

  「麻生老師嗎?」

  「是的。」我低聲回答。

  「那位英語教師……為什麼?」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必須提及她和校長之子的親事,而且很可能要提到因她而失望的我的好友K之事,最簡單的是:我知道麻生恭子和男性的關係,導致她喪失烏鴉變鳳凰的機會。

  「原來如此。不錯,是有動機。」大谷捻著鬍鬚,說。

  「只不過,是否得以構成殺人的理由,還是疑問。」

  「那當然!但,也不能一概而論。」大谷說。

  問題在於麻生恭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但是,我一無所知。

  「既然說出此事,我希望確定一件事……亦即:警方是否認為這次事件的兇手和殺害村橋的兇手為同一人?」

  大谷交抱雙臂:「坦白說,我們也無法肯定。但是,依醫師之言,竹井老師十之八九是氰酸中毒,亦即和村橋老師相同,那麼,雖說不同人物利用同樣手法殺人的可能性並非沒有,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同一兇手沒錯。」

  這應該是很合理的推測吧!相信任何人皆會這樣認為。但,如此一來,又得將麻生恭子摒除於外了。

  「如果麻生老師和村橋老師之間有特別的關係,則上次事件也和這次有同樣動機。不過,當時麻生老師有明確的不在現場證明。」

  放學以後,她一直指導英語會話社。

  「正是這樣」大谷苦笑,輕輕搖頭,嘆口氣,「聽到麻生老師的名字時,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點。當然既已知道其中有那種關係存在,我會重新仔細調查,不過……」

  從他的語氣里,我也猜得出他是想說:大概也不可能推翻不在現場證明吧?

  這麼一來,只能認為另有共犯,或是兩樁事件分開推斷了。但,在目前,這兩種可能性都很小。

  「其他還想到什麼嗎?」大谷問。

  我搖搖頭。

  村橋和我……除了同是數學教師外,毫無共同點。如果兇手並非陽子或麻生恭子,又從何找出兇手殺人的理由?我真想親口向兇手問個清楚!

  「今天就到這兒了。如果想到什麼,請立刻和我連絡。」或許覺得再耗下去也只是白費時間,大谷說。

  我禮貌的回答「讓我再想想看」,但,其實毫無自信。在我之後被叫的是惠子。她和大谷說話之間,我坐在稍遠的椅子眺望著。她的臉色很壞,而且似有點發冷。

  八點過後,我和惠子走出校門,因為被新聞記者圍住採訪。我是第一次面對那麼多鎂光燈,久久,眼前仍留有燦亮的餘光。

  「老師,情況有些不妙。」惠子繃緊臉孔地說。好像是想藉「不妙」這種詞彙來鬆弛緊繃的神經。

  「嗯……還好!」我只能這樣回答。

  「沒有一點眉目嗎?」

  「啊……」

  「能去問兇手了。」

  「正是這樣。」

  邊走,我眺望著附近社區住宅的窗戶。到了星期天傍晚,一定全家人共同吃晚飯或看電視節目吧!窗戶泄出的燈光似象徵著平凡的幸福。我有些氣憤,為何自己必須有這樣的體驗呢?

  「對了,你和刑事好像談很久……」

  「刑事問我很多事,首先是魔術箱何時從社團辦公室搬至教室大樓後面?我回答說中午休息時間過後搬去,約是一點左右。」

  這麼說,酒瓶是在下午競賽期間掉換的,幾乎沒辦法限定出時間範圍。

  「其他呢?」

  「問說知道魔術箱放在一年級教室後面的人有誰。」

  「原來如此。你怎麼回答?」

  「當然是射箭社的社員了。還有,使用一年級教室準備化裝的社團之團員也可能知道。何況,也可能在搬動時被人看到。」

  結果,這方面的範圍也無法限定。我可以想像大谷聽完惠子的話後搔頭苦笑的樣子!

  第二節

  回到公寓是七點左右。

  本來,校運會結束後要去喝酒,應該十點過後才會回家,所以這麼早回來,裕美子會很驚訝吧!而且,若知道原因,一定會更驚訝幾十倍。按了門鈴後,我等待很長一段時間,這種情形很難得。我心想,或許裕美子不在家吧!正摸索長褲口袋內的鑰匙時,聽到解開鏈鎖的聲音。

  「你回來啦?這麼早!

  裕美子臉上泛著紅暈。也許是受光線影響吧?但,很明顯的興奮樣子。

  「嗯,是早一點。

  在玄關,我猶豫著,是否該讓她受到驚嚇。剛剛在電車上,我一直考慮著該在什麼場合?怎樣開口?但,還是想不出結果,就這樣踏進屋裡。邊脫外衣,我隨意望向茶几上的電話。奇怪!話筒未掛妥,上面的覆巾也纏成一團。

  「你打過電話?」我問。

  裕美子一面把外衣放進衣櫥,一面反問:「沒有呀!怎麼了?」

  我說話筒沒有掛好。

  她慌忙把它放妥,有點不高興的說:「中午我打電話給媽。不過,你連這點小事都注意到……」

  我的神經很敏感是事實。即使是平常見慣的室內,總也能夠感覺出有什麼不同。以我此刻的感覺,裕美子這時的態度不知何故顯得很僵硬。但,我並未說出。

  裕美子立刻開始準備晚飯。今天我本來預定在外用餐,所以家裡一定沒什麼準備吧?果然,飯桌上擺著比平日簡便的幾樣菜。

  我盯著報紙,內心完全不知該如何敘述今天發生的事。但,不說又不行。

  趁裕美子坐下盛飯時,我說:「今天有化裝遊行。」

  「你說過了。」邊澆淋上湯,她回答。

  「竹井老師被殺。」

  裕美子停止動作,雙眸圓睜,望著我,好像一時無法明白我話中之意。

  「竹井老師被殺了,是喝下摻毒的水。」我極力抑制感情地說。

  裕美子眼睛眨都沒眨,只是嘴皮動著,卻未發出聲音。

  「竹井老師在化裝遊行中扮小丑,當時喝下一公升裝酒瓶里的水……但,水中摻有毒藥。」

  「是誰幹的?」裕美子問。

  我搖頭:「不知道。刑事是判斷和殺害村橋老師的兇手為同一人物。」

  「好可怕!不會又有誰是兇手下一個目標吧!」裕美子顰眉,神色不安。

  我明知她會更害怕,仍說:「下一位是我!」

  她的表情僵住了。我們彼此凝視著,中間隔著冒升熱氣的湯和飯。

  不久,她畏怯的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後說:「本來應該由我扮小丑,兇手的目的是要我的命,所以,一定會再次下手。」

  「騙人……」裕美子的聲音梗在喉嚨。

  「真的。除了我和竹井老師外,沒人知道扮小丑的人已經互換,當然兇手也……」

  又是一陣沉默。

  她凝視著虛空中一點,不久,以略微充血的眼眸望著我:「你不知道是誰?」

  「不知道,所以才麻煩。」

  「會不會是懷恨你的學生,抑或……」

  「我不可能關心學生至會被懷恨的程度。」說著,腦海中浮現高原陽子的臉龐。對於這次的命案,大谷刑事絕對會特別慎重調查她的行動,或許,已經調查過她的不在現場證明也未可知。

  「那麼……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要辭掉學校的工作?」

  「目前還沒這種打算。但是,我已決定儘量不獨自行動。」

  「哦……」

  我本來以為她會情緒更亂,但,裕美子看起來頗冷靜,而且,似在沉思什麼的默默無語,空洞的視線盯視著自己手掌。

  九且二十三日,星期一,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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