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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他聽到樓上唱出一種婉轉嘹亮的歌聲,這歌聲通過聖像十字架後面的迴廊傳到了大廳。他便趕緊循聲走上去,慢慢地走著,儘管心裡很急切。可是,當他快要走近傳出歌聲的那間屋子時,一個臉色蒼白身材欣長的人已經走出來迎接他,這個人很年輕,但是顯得非常鎮定。
第46節:對不起,您搞錯了
“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大人?”
“不!沒有,謝謝,我只是想聽你們的歌聲。”
“我們的歌聲?”
“是的,你們裡面……剛才不是正在演唱嗎?”
“哦,很對不起,您搞錯了,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不,請您……哦,神甫,請您不要說慌,我知道……”
“啊,上帝,我沒有說慌,您可以自己來看。”說著,綠川光引領細野亘正進入自己的起居室。
在一張桌子上,攤著一頁紙,細野亘正走過去,看見上面有新鮮的字跡,有一段正是他所聽到的唱詞。
求你看顧我的苦難,搭救我,
因我不忘記你的律法。
求你為我辨屈,救贖我,
照你的話將我救活。
救恩遠離惡人,
因為他們不尋求你的律例。
耶和華啊,你的慈悲本為大,
求你照你的典章將我救活。
逼迫我的,詆毀我的很多,
我卻沒有偏離你的法度。
我看見奸惡的人就甚憎惡,
因為他們不遵守你的話。
你看我怎樣愛你的訓詞。
耶和華啊,求你照你的慈愛將我救活。
你話的總綱是真實,
你一切公義的典章是永遠長存。
“這是您寫的?”他抬起頭盯著他。
“是的,大人。”綠川光冷靜地回答,“人所做的事,連一切隱藏的事,無論是善是惡,神都必審問……”
“為什麼審問?”
“因為我知道了你們來這裡的目的,不過我要說的是,對不起,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能夠提供任何線索,至於我自己,您可以隨意處置。”
“哈哈,您怎麼知道我會處置您?”
綠川光沒有回答,他已知曉櫻田門事件,但並不是因為它的發生而知曉,而是行動之前岡野浩介的一札簡訊。正是在這封信里,那個冷美的古典男人第一次對社友兼筆友說出了“不是我想錯過,只是我的心不允許我那樣做”。
“您已經把自己暴露了,我並不準備要您說出什麼,”細野亘正補充道;“可惜您卻把自己放在了同謀的位置上。”
“這沒什麼不同。”
“有,我是奉命前來緝拿刺殺井伊大老的元兇的,而不是來搗毀這座碩果僅存的教堂,您明白嗎?”
“可是……”
“沒有可是,我對這裡的一切的好奇以及由於好奇而生發的敬意使我對您的境遇產生了憐憫,我希望您好自為之,收拾停當趕快離開,因為幕府是不會放過每一個天主教徒的。”
“什麼?幕府?”綠川光睜大眼睛。“別和我提‘幕府’這個詞,如今日本的幕府,不過是一個本來只會趕馬車的人,僅僅出於占有的私慾,便緊握著輪船的轉向舵不放。”
“可是我們已經包圍了整個目黑區,我相信,如果您願意的話,現在我可以放您走,您只需要喬裝打扮一下。”
“不!我永遠不會離開這裡。即使你可以抓走我的身體,但你捕不去我的魂靈。”
“神甫,您別犯傻了,您的生命重要,還是教堂重要?”
“同樣重要。”綠川光似乎明白了眼前的狀況,不過基於他痴迷於自身的信仰,對這樣的信仰懷有無比堅定的信念,儘管他也常對飛波組的其他成員說“我尊重一切,我關切所有”,可是正如我們熱愛自己的祖國那樣,綠川光神甫同樣熱愛他的教堂,那是他與上帝唯一能夠溝通的地方。“我的友人岡野浩介說過:‘不是我想錯過,而是我的心不允許我那麼做’。這就是我目前的想法。請您……”
細野亘正完全被眼前這個青灰蒼白的哲學家的平靜給懾服了,幾乎就要忘記問他“岡野浩介”是誰,這時,樓梯口突然一陣亂響,幾名目付跑上來,氣喘吁吁地喊著:
“細野大人,快快快,教堂已經給幕府新增的御家人點著了,外面火勢熊熊,您一點都不感覺嗎?”
“有嗎?怎麼回事?”細野亘正說著就要跟他的部下跑下去,忽然又停住了,他最後一遍用懇切的語調邀請綠川光下樓。
“我可以保護您,您暫且先放棄自己的教籍,我們有許多話語可以談,真的,我請求您跟我走……”這位井伊家臣就這麼十萬火急地敘說著,忽而想起另一件事來。“啊!神甫,有一個人您認識嗎?他與我一樣的身材,幾乎一樣的面相,他穿著乾淨整潔的淺色袍子,他……”
第47節:我們只能這麼做
“他就是岡野浩介。”
說完這句話,綠川光轉身走進了裡面的藏書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