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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是孤兒,各人都有傷心的記憶,不過岡野師兄與飛田師兄不同。”當飛田展男駕著那輛黑色馬車,兩個姑娘坐在車廂里時,增田引杏對平松晶子慢慢說起。

  而平松晶子對於整個飛波組出乎尋常的好奇,在她認識飛田展男之前,從來不曾聽說這樣的組織。尤其當她在野邊地的馬車裡親眼目睹了那個如今令她心儀不已的男人的凌厲手法後。

  她欺騙了他,她是會武功的,懂事起她就在父親的老家新潟受教於一位高人,學的亦是劍術。可是她那日明明瞧見飛田展男的長劍並無劍尖,卻是凹回去的,像一彎新月的弧度,所以在置鯰龍太郎將要結果護送她的鏢首的性命之際,他的長劍竟然順著那個野邊地野蠻人的刀鋒直滑而下,漫過長刃,疾鏟刀柄的手指,而他可能也明白這樣必然逼使對方撒手拋刀,然後便是順理成章地促使長劍卡在對手的脖子下,她甚至以為,他已經把他殺了,看那長劍,整個劍尖似乎已然沒入野邊地男人的喉腔,直到當飛田展男收劍回鞘的一瞬間,她才看清此劍並無劍尖,劍上更無血跡。

  平松晶子沒有說自己懂武功,便是意欲飛田展男對她毫無戒備,她就可以稍為從容地了解他,她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還沒到了需要人保護的地步,那六個保鏢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父親的意圖可能以防不測;其實他們聯手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這次只不過是因她要回童年時的故地省親,父親硬要派了他們跟著她的。他們一行七人,正是從天森出發的,在此之前,她已獨自遊逛了大半個奧州藩。但是她不明白那個鏢首為什麼要對飛田展男說“有要事在身”,還借去了馬匹?不過說到底,現在她對這些根本不關心了,如今她倒寧願自己真的不懂武功,那樣興許飛田展男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然而最重要的是她此刻就沉浸在這種保護里呢,而那個帥哥還蒙在鼓裡。

  她已變得天真,而她真也是這樣的性情,她是父親的掌上明珠,他從不讓她問津他的一切事務,請人教她武功,也只是出於安全考慮。她除了會武功,與一般人家的小姐沒什麼兩樣,甚至比江戶貴族小姐還要幸福,她有貴族的姓氏,物質上又是從在地武士轉往大阪做生意暴富起來的善本窘物的女兒;無論從哪種角度凝望她,這個美麗的小姐真可算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兒了。

  第9節:我可是正要出去呢!

  增田引杏這樣望著她的側影,似乎也感覺到了這一點。

  她倆的身材差不了多少,坐在一起,很像一對姐妹。只是那個女刀手一直都是接近男人的裝扮,不用半些頭飾,不施半點粉黛,但她與平松晶子一樣透出恬靜素淡的美,不過增田引杏的神情總是像從小接受過神學教育的修女那樣冷漠而又深不可測。

  飛田展男靜默專注地在外面駕車,儘管他從來沒有駕過馬車,可是因為他是男人,便在野邊地的情急之中嘗試做了,而當時的情形他也必定得那麼做,令他奇怪的是,他在駕起馬車去往青森的路上,簡直就是駕輕就熟,仿佛他早已是個車夫一般。其實他還不懂,男人與女人不同,男人對於什麼類型的車子見著了就敢於駕馭的,而且很快就能適應;女人則不行,她們在看著帶輪子的,先就自怯了,概是她們自知自己的生理結構不如男人,或者說,她們總以為做那些事必定需要力氣,而不是膽魄與自信。

  這輛精緻的黑色馬車到達的第一站叫做本庄,亦是一個小漁鎮。他們是在沿著海灘向南行進。

  在這裡,增田引杏要求打尖,他們提前在一家酒館門前停下,預備吃午飯。

  “師兄,我記得組長說在這裡有一些布匹要買,你先陪平松小姐呆著,我出去看看,午飯我們要豐富一些,慢慢用。”

  增田引杏讓飛田展男陪平松晶子叫飯,她則背著一個小包裹轉過街角隱沒在人流中……

  她在僻靜處拿出一片紅色木牌,上面豎立寫著:

  本庄府右街十四芥川龍一

  增田引杏並不向別人打聽,她先辨認了附近的門牌,然後向南走上一條寬闊的正街,步行了一陣,發現右面的一個街角上書寫著五個字,是在一塊榆木板上:本庄府右街。她把斗笠壓了一下,沿著這條街往西慢慢步去。當她看見所要找的那一戶門牌時,便上去重重地叩著柵門。立刻就有一位老者從過廳走出來,他年有七旬,佝背長須,穿著質料極好的和服。

  “年輕人,你找誰啊?”

  “這裡是芥川龍一府上嗎?”增田引杏躬身施禮。

  “敝人正是。請問閣下找我做何打算?我可是正要出去呢!”

  芥川龍一步下閣樓的台階,他是從過廳里出來的,想必上面該是他的書房。增田引杏見他有些傲慢,亦不在意,只輕輕說出五個字:“我來自秋田。”

  “啊?你是?”那老人立即呆了。

  “我可以進去與您詳談嗎?”

  增田引杏也不待他上前開門,飄然落下;這邊芥川龍一自是不敢怠慢,立刻引她上樓,然後差人到柵門外守候。

  “黃金一百兩,白銀一萬兩,三日後送往大阪。”增田引杏坐定後輕聲道,“這是借據,您現在可以簽字。”

  芥川龍一從她手裡接過一部絲綢包貼的冊子,翻開來在第十四頁看到了自己的名姓。他記得這已是十年裡的第十次了。他先前在江戶德川門下,自從被貶到這微小的本庄後反而因禍得福,在這裡為官一方,收颳了不少民財,但是每年必得向南面的大阪交出收入的一半,這令他異常惱火,可是也沒有辦法;起先他還對江戶抱有幻想,希望有朝一日憑著厚重的貢額使他重回那繁華勝地。到了這一年的正月,他開始絕望起來,公事也愈加馬虎應付了,因為他聽說他所施賄的德川家定不堪漁色之重負,傷身致死。期間,他也曾試圖不再繳納這種高額的保護費,可是當他不斷聽說鹿角、花卷、橫手等地有錢人被暗殺的消息時,也就不敢再這麼考慮了。他畢竟年事已高,不想再有什麼閃失了,然而他對整個江戶政權的信心並沒有半些減損,尤其近來當他聞聽九州島南部十一藩的大名(日語:地方長官)可能要聯盟獨立後,真是心如刀絞;儘管他只是一個中等貴族,但他是真正忠於德川幕府(重要注釋:幕府,出自漢語,意為將軍出征時的營幕。日本原指近衛大將的住處和他本人,後源賴朝被任為右近衛大將,稱其鎌倉的住處為幕府。由此又轉為稱呼以武將資格所成立的政權或政廳為幕府。歷有:鎌倉幕府、室町幕府、德川幕府。)的老貴族之一,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這樣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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