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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暈過去不是什麼大事, 但許多人一起暈過去, 這事就大了。

  鄭子沅將他們移到後院,換衣服時才發現他們腰、踝俱有紅線,才知自己那豆腐坊處理了的死士不過寥寥。借牛牛的手,依次拉斷了幾條蛇的蛇信, 又將他們一起捆了抬入之前做豆腐的地窖之中。這才帶著自己孩子、牛牛和金杖來找我。

  「死士里竟有孩子……」

  鄭子沅心有餘悸。

  「他們真是狠心!足月的孩子都不放過!」

  接著就是站在世族的立場上, 對巫族與地宮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譴責,長長的一串, 說完了,才略有些抱歉的看向鍾毓,「節度使所來, 亦是為了這一件事。」

  鄭子沅也堅守著世族的風骨, 國家危難之際,臨時獲封的卓州王,於他而言, 依舊只是個節度使。

  從鍾毓的面上也看得出,他一路都是以節度使稱呼的。

  鍾毓也不避著他,他將卓州衛的令牌遞給我,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我爹在西涼, 他叫我轉交給你。」

  其實聖上看人的眼光,向來都比我准。

  明誠之、鳳相、方瑱三人相互制衡, 六部尚書各有所長,就連近來口碑大跌的何大人, 也因其兢兢業業,從未耽誤過鴻臚寺的一點工作。

  鍾卿邵,鍾家,從來都是鐵骨錚錚的忠臣。

  否則何大人不會把自家女兒嫁過去。

  鍾卿邵辭官是做給天下人看的,連我都當真的時候,全天下人就都當真了。

  鍾毓奉命與我們結交,自然,也早早奉命,成了寶親王李修的幕僚。

  這世上沒有誰活的輕鬆又暢快,所有人的重擔都壓在無人可見的暗處,長成頂天立地的脊樑。

  我展開鍾卿邵的信,他說,「阿巴亥病勢穩住了,聶奢耆拒絕立儲,召集太醫一心照顧她。如今西涼王宮已亂,不必考慮。」

  鍾毓又將卓州衛的令牌往前遞了遞,「唐代儒如今都在卓州,只要你一句話,他們便可全數覆沒。」

  卓州衛的令牌,曾經我去丹州時,路過卓州,見周垣拿出來一次。

  玳瑁打成兩塊符令,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卓」字,亮之便可調動兩萬卓州衛。

  鍾毓道,「你不在京師的時候,內閣下詔令換防,換的就是卓州。如今領頭的都是自己人,盡可放心去用吧。」

  冀安郡很快就打了起來。

  王炯與雲潞牽頭,策反了四路參將,趙建南重整御龍營,前後合圍,將黃系反賊一網打盡。

  據說黃克宗手裡也拿著一柄金杖,走到哪敲到哪,口中總念念有詞,似乎還在等著什麼。

  我看著牛牛手中的金杖,覺得有些好笑,亦有些感慨。

  我大夏自詡正統,卻連巫族這點小技倆都搞不定。野史上只說金杖中藏一絲蠱氣來操控他們,可是蠱氣在哪裡?我們卻一丁點都感受不到。

  這兩路節度使,說實話,我曾預設了一場惡戰,但到頭來解決的格外輕鬆,輕鬆的有些不像真的。

  王炯帶著戰報回京時,我們都有些怔。

  好像習慣了前半輩子輾轉求生,忽然順利起來了,倒不知該如何在這自如里遊刃有餘。

  他們膽敢直入京師,所依仗者,無非西涼死士、南撾武器、西胡軍隊與鳳相派系。

  南撾與西胡的軍隊窩在長河南邊,美酒佳肴醉了他們的心,美人嬌女酥了他們的腿,再加上明誠之刻意逢迎,掏空了丹州送去了金銀珠寶……火鳳軍與湖州衛在長河北岸駐防,更新的武器也順著卓州一路運了過去。

  西涼死士前期沒有規矩,隨時隨處便可自爆,後期安州與河洛又各自消耗許多,黃克宗還能到哪裡尋得來?

  至於鳳相?

  我提步進了鳳相的院子。

  素心齋。

  墨綠的字,如今我方有空再重新打量。墨跡雖斑駁了,但還瞧得出其淑靜形狀。我前幾次來都揣了怎樣的心思?竟未有一次看出,這字並非出自鳳相之手。

  倘若早點看出,或許,我大夏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游新來了。」

  鳳相還如以往般,抬頭對我一笑。

  今日的鳳相穿了一件梨白色素銀紋的衣裳,領口微敞著,如行雲流卷,坐在白玉石桌前。

  他手邊放著一杯茶。

  「外頭……花都開敗了吧。」

  大夏戰火四起,直接殃及的永遠都是百姓。而為上位者,只需在錦繡堆里籌謀落子,以最小的犧牲,換取王朝最大的利益。

  如今已是初冬了。

  「自然。」

  「花開花落自有時,坐吧。」

  眼前仍是殘局辯機,我們彼此落下几子。

  鳳相一笑,「你贏了。」

  「其實下官今日來,是想求證一件事情。」我斂袖安坐,手指合攏,緊緊握著一個瓷瓶。

  瓷瓶冰涼,抵在掌心,硌得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鳳相抬眼。

  「不過,這件事還是我親自說。」

  「她也是荊南人。」

  鳳相垂著眼,噙著笑。

  「她聰明,仁善,從不苛待百姓,也不媚俗逢迎。她追求公理與正義,有著與這世間女子不一樣的勇氣與決心。」

  ……

  六歲的鳳昱廷沒了父親,母親帶著他,跪在了外祖家的門口。那時還是冬天,跪在地上,磚石的涼意都不及那一盆兜頭而下的洗腳水帶來的冰寒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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