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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力擠入人群中,只見大殿中央站著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人神色高傲,盛氣凌人,正是現下正得寵的玉貴妃。

  眾人皆知玉貴妃前幾日在皇后那裡受了氣,如今正無處發火,現下帶人來這怡心殿裡『閒逛』,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看那個毫無氣勢的怡妃, 此刻正安安靜靜的站在玉貴妃身旁, 一副唯唯諾諾的嬌弱模樣。

  「本宮聽說膳房將最後的幾碗南糖糰子送到了妹妹這裡,便饞嘴想來討些嘗嘗, 妹妹不介意吧。」

  怡妃聞言柔聲道:「回貴妃娘娘,妾身這裡並沒有差人送來南糖糰子,怕是娘娘聽錯了。」

  「哦?」玉貴妃臉上微露怒色,遂又微微一笑:「難道是本宮耳朵出了問題?」

  沒等怡妃回答, 她甩袖轉手,正巧看到一邊的赫連祁。

  順勢望向他手中的瓷碗, 玉貴妃瞬間嗤笑道:「看來不是本宮耳朵的問題, 是妹妹不願割愛吧。」

  怡妃聞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在看清赫連祁手中的物件時面色一白,急忙行了一禮,惶恐道:「妾身方才並不知祁兒去了膳房,既然貴妃娘娘要吃南糖糰子,妾身自然……」

  話未說完,只見玉貴妃向前走了幾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語氣親昵道:「妹妹這是那裡話,若是六皇子愛吃,本宮自然不會奪愛。」

  怡妃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抽回手,卻未發現玉貴妃臉上一閃而過的惱意。

  「祁兒不愛吃這個,」怡妃邁著碎步來到赫連祁身邊,只聽玉貴妃輕笑一聲,揮手讓身側的宮女上前,「既然六皇子不愛吃,那本宮就不客氣了。」

  赫連祁面色平靜的看著宮女走進,手腕一松,反手將碗扔在地上。

  南糖糰子的湯水流在手上,燙出一個個小小的水泡,赫連祁看見那個往日裡柔弱嫻雅的女人麵皮一抖,心裡竟升起一陣說不出的快意。

  「來人,快來人,快傳太醫,六皇子傷著了。」

  赫連祁看著燙紅的手,心裡卻滿是不屑,心道那碗南糖糰子早該灑了,這女人這般柔弱,到底不配吃點好的。

  夜裡,怡妃含著眼淚為他包紮著手上的傷口,赫連祁怨她懦弱,便狠狠甩開了她的手,她卻流著淚道: 「祁兒,母妃不希望你招惹到玉玲瓏,他們家的權勢正盛,母妃不想牽扯到那些事情中,你明白麼。」

  赫連祁冷冷的看著她,半晌,低聲笑道:「我不明白。」

  怡妃性格嫻靜,別人只說她生性淡泊,但只有赫連祁知道,那女人分明就是軟弱。

  她曾當著皇后之面服下過量的柿子蒂干湯,自此再不能生育;她曾於冬日池水中救出奄奄一息的赫連承,自己卻病了十多天;她曾在皇帝高燒時,冒著風雪來到寺廟,只為了向菩薩祈求平安……

  那個女人所做的一些,似乎只是為了向權勢者表明忠心,得到上位者憐憫後為她與自己留條後路。

  可她卻從來沒想過,趨附於權勢之下永遠都不如自己掌握了權力,而那天盛儲君之位,是不是真的非赫連承不可。

  又五年,玉氏黨派風頭正盛,後宮卻傳來噩耗——玉貴妃小產,終身不可在孕。

  這事仔細想來也不算震驚。左相玉安然予朝堂之上隻手遮天,宮中官員大多依附左相勢力,赫連熙為牽制玉氏,定然不會讓其想留下皇嗣,但表面終歸還是要給玉家一個交代。

  宮內勢力大多互相牽制,牽一髮而動全身,想找一個簡單的替罪羊,便只能從那些沒有勢力依附的后妃下手,皇帝表面上派太子徹查此事,實際上卻暗自將矛頭指向怡妃。赫連承雖然不想將怡妃推下水,卻也不能違抗聖意,況且時事向來以大局為重。

  於是兜兜轉轉,最後那個迫害貴妃,殺死皇嗣的罪名還要由這個軟弱的女人來背。

  赫連祁重新回到怡心殿時,那個他應該稱之為母妃的女人,此刻正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身邊擺著一個青玉琉璃杯。

  對面前的一幕恍若未聞,赫連祁如往常一般回到案几旁,認認真真的將書本放好,這才出門喚了宮女,告知她怡妃的情況。他說話的時候聲線十分平穩,似是在闡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半個時辰後,怡心宮的宮女亂作一團,傳旨的吳公公咳了幾聲,這才紛紛跪了一地。

  「傳陛下口諭,怡妃周可怡品行不端,殘害皇嗣,其心可誅……」

  赫連祁平靜的跪在地上,仔細聆聽那些人為這個軟弱女人扣上的一條條「罪愆」。

  「……婦行有虧,罪孽深重。然禍不及子,念六子尚且年幼,今命六子赫連祁前往毓景宮,由德妃贍養。」

  「兒臣領旨。」

  面前的少年不過舞勺,吳公公扶他起身,順勢在他手背拍了拍,安撫道: 「六皇子不必憂心,舒妃娘娘性情溫良,定會視殿下如己出。」

  赫連祁聞言斜挑起嘴角,「有勞公公帶路了。」

  舒妃是乃是陳太傅的次女,皇三子赫連章的生母。皇帝曾於百花宴上讚賞其出塵靈秀,天真無邪。

  可細細想來,能在宮裡生活下來的妃子,有那個是毫無心機手段的?

  怡妃出殯之時,赫連祁就挺著腰板跪在棺前,眼睜睜看著內侍將棺木抬走,眼淚都沒掉一顆。

  有宮女背後論起,司掌哀事的太監也只是嘆一聲,「這麼大年紀的孩子怎麼可能如此涼薄,大概是嚇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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