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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節 昨天的田中中將(2)

  所以在中國倒袁運動起來的時候,田中中將的行動是很值得我們注意的。他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南方扶植岑春煊、唐繼堯而壓制中山先生所領導的中華革命黨。那時他的說法,是說南方的勢力要團結,要聯合,不可分散。他們分析中國的勢力,決不用革命、反革命做分析,而用南方、北方做口號。確實當時有許多國民黨人,甚至許多同盟會的舊人,也忘記了“革命”,而注意在南北,日本人的說頭,更是有根據了。當時參謀本部派青木宣純中將到中國來。在青木下面作實際工作的,就是今天參謀本部第二部長的松井石根。南方各軍的交通,和勢力的集散,政府的組織,可以說都出自青木公館。岑春暄之回國,回國後之活動,軍務之組織,政學系、研究系之聯合,此中關鍵,都在東京參謀本部。不止此也,田中中將此時的注意是很普遍的。他在中國的中部,又扶助張勳,以為後日督軍團運動和復辟運動的伏線。在中國北部又扶助段祺瑞以為後日握掌北京政權,及壓制黎元洪打倒張勳,對歐參戰,中日協約種種問題的伏線。還不夠,又努力扶植張作霖在奉天的勢力,以為此後幾次奉直大戰和此次奉軍南下的伏線。而做來做去,他總有一個主點,就是不要中國統一,尤其不要中國統一於革命,不要統一於革命領袖的中山先生。此後數年之間,中國一切糾紛擾亂,沒有不和此刻田中中將的方針,有直接間接的關係。當然六、七年以來的民眾運動,自五四運動以至於今日,雖然中國民眾不知有田中,田中不欲中國有民眾,然而無有不和田中的思想行為有密切關係。因為有許多事件,都是田中中將的政策的結果。至若日本的資本家、商人,一切對中國、在中國的言行,更不用說和田中中將的言行,關係非常密切。日本現代資本家的來路,在前面幾節的記事當中,已經略略畫出一點影子。自倒幕的時期以至於歐戰發生為止,日本的資本家,僅可以說是御用商人而不是獨立的事業,一舉一動,當然以政府尤其是和陸海軍當局的意志為目標的。

  在前面敘述裡面,我們應該了解最近若干年中日本軍閥和中國政治社會一切變動的直接間接的關係。我們看得出一個民族的生命,最要緊是他的統一性和獨立性,而這統一性和獨立性的生成,最要緊是在於他的自信力。一代的政治運動也是如此。如果一個團體,一個團體的運動,乃至一個政治家的活動,失卻了統一性和獨立性,失卻了自信的能力,結果一定是失敗。不單是失敗而已,因為這一種沒有統一性獨立性的運動,在社會各種階級各種組織上面,只有生出無目的破壞而一敗不已,失卻“自動力”的社會,任何道德,任何制度,都不能建設。日本民族之所以強與中國民族之所以弱,完全以此為分際。總理這四十年的努力,要點在何處呢?就是要喚起中國民族的自信心,造成中國民族的統一性和獨立性。革命是創造的、是建設的、是獨立的、是統一的;三民主義是自信心的保障,是獨立性和統一性的保障。中國人不能徹底接受三民主義,就是因為“不自信”的緣故。

  任何帝國主義在中國能夠操縱,都是利用中國人的這種弱點。不單是帝國主義者,一切外面的勢力,能夠侵入中國,來壓迫中國的民眾,搗亂中國的政局,或是拆散中國的社會,其根本的原因,都是在內而不在外的。袁世凱以下,若馮、若段、若張、若岑、乃至今天已失敗的吳佩孚,在失敗中的孫傳芳,一切等等,他們的特質在哪裡,就是原是一個中國人而沒有中國人的自信,只能作依草附木的生涯,只能倒向外國人的懷裡去。共產黨的最大缺陷,亦復如是。我們看中國青年這幾年來,的確是覺悟了,動起來了。由中國的文學革命一個口號所提起來的青年自覺,的確有很強的自信力含蓄在青年們的思想里。但是一個朦朧的黎明運動,一旦由中國民族獨立運動的意識,變成第三國際支配的意識的時候,他的自信力便完全消失,而獨立性和統一性便完全失卻。由思想上的缺陷,生出實際的缺陷。這些走錯路的青年,以為中國的革命可以在俄國支配之下來成功,正和政學系研究系在民國四、五年倒袁運動時候,倒向日本人的懷裡去沒有兩樣。

  我們看看日本的維新。在思想上,中國人普遍總曉得日本人是受西洋很大的感化。法國的自由民權說,鼓勵日本的維新;而德國的軍國主義的思想和制度,成就日本的維新;但是始終日本的重心是日本,日本的基礎,是建設在日本。巴黎並沒有能夠指揮日本,柏林也並沒有能夠指揮日本。如果有了這一天,就是日本的亡國,並且會是亡種。我們再看俄國的革命怎麼樣。德國的思想在任何方面,都供給俄國以很重大而緊要的資料。並且俄國一九一九年革命的發動,還是起自柏林。然而一旦成為俄國革命的時候,俄國的一切,都是支配自己。俄國的革命黨,立刻建設起一個革命中心的莫斯科,他們不單要支配俄國,還要支配世界。柏林是不能支配俄國的。“堡”的地名,都變成了“格拉德”,樂用外國語的陋習也改變為歌誦俄國語了。以共產主義、世界主義相號召的俄國革命是如此成就的。土耳其的革命,更是明顯了。他們惟一的目的,就是打破外國的支配。從倒袁運動起,直到今天,除了總理孫中山先生和真是他領導下的國民革命勢力而外,在中國一切政治的勢力,都是受東京的支配,聽東京的指揮的。這一個現象,一變而入共產黨操縱的時代,一部分政治軍事勢力,又甘心受莫斯科指揮。並且從人的系統看,從前許多願受東京指揮的人,也很容易變為受莫斯科指揮。這一種亡國的精神狀態,真是可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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